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像是谁在轻轻敲打着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
苏晚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勾勒出她沉静的侧脸。笔尖在离婚协议书的签名处微微一顿,随即流畅地划下“苏晚”两个字。墨迹未干,在灯光下泛着些许光泽。她放下笔,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欧式挂钟——晚上九点四十七分。这个时间,江临应该正在国际到达厅,迎接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白月光林薇回国。
手机屏幕适时地亮了一下,是某个共同朋友“无意”发来的照片。照片里,江临撑着一把经典款的黑伞,小心翼翼地将身着米白色风衣的林薇护在伞下。他半边肩膀都淋湿了,布料紧紧贴着,却把伞面几乎全部倾向她那边。苏晚放大照片,看清了江临那个她从未享有过的、带着紧张与珍视的表情。
记忆不合时宜地翻涌上来。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去年她生日那天,她因为连日加班和着了凉,发起高烧。家里保姆请假,她昏昏沉沉地给江临打电话,声音沙哑地问,能不能带一碗城西那家她最喜欢的生滚粥回来。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江临的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烦:“苏晚,这种天气你让我穿城去买粥?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点个外卖不行吗?”
而就在半小时前,同一位朋友的朋友圈显示,江临的车特意绕了大半个城市,就为了给刚下飞机的林薇买那家需要排队一小时、她最爱的甜品店的双皮奶。
指尖微凉,她平静地关掉手机屏幕,将那张刺眼的照片隔绝在外。
她起身,开始收拾行李。这栋将近四百平的别墅,是江临在他们结婚时购置的婚房,宽敞、奢华,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男主人的财富与品味。但住了五年,属于苏晚的个人物品,却少得可怜,只占据了主卧衣帽间的一个角落。她的衣服不多,款式也相对简约,与江临那些挂得满满当当、价格不菲的西装衬衫相比,显得有些寡淡。她像一个暂住的客人,而非女主人。
当她将最后一件常穿的羊绒大衣仔细叠好,放入行李箱,拉上拉链时,身后传来了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带着屋外潮湿的水汽。
“你就这么急着走?”
江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因奔跑而产生的喘息和颤抖。苏晚转过身,看到他站在光影交界处,头发被雨水打湿,几缕不羁地垂在额前。高级定制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微敞,看起来有些罕见的狼狈,却依然无损那份刻入骨髓的英俊。
“协议我已经签好了,就放在书房你的书桌上。”苏晚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他向前踏了一步,走进卧室的主灯光下,眼眶是红的,像是熬了夜,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激到。“苏晚,”他几乎是咬着牙问,“这五年,你就没有一点不甘心?”
苏晚闻言,轻轻笑了,那笑意很淡,未达眼底。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心口位置:“这里,早就痛到麻木了。感觉不到不甘,只觉得……解脱。”
这句话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砸得江临身形微微一晃,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想要辩解,或是挽留。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凝滞的对峙。他下意识地侧过身,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表情瞬间变得柔和而紧张。
“薇薇?”他接听电话,声音是苏晚从未听过的轻柔,“没事,我已经到家了……淋了点雨,不碍事。你刚到酒店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明天一早我就去看你。”
那一刻,苏晚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犹豫,也彻底烟消云散。原来,不爱一个人,是如此明显,体现在每一个细节里。
她不再看他,弯腰拉过行李箱的拉杆,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径直走向门口。
经过他身边时,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雨水泥土气息和他常用木质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忽然伸出手,一把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感到骨骼发疼。
“别走。”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我可以解释……我和林薇……”
苏晚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坚定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紧握的手指。他的手指冰凉,带着屋外的湿气。她没有再回头,拉着行李箱,决绝地走进了门外依旧绵密的雨幕中。
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脸上湿漉一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终于流下的、祭奠这五年青春的泪水。
叫的网约车已经准时等在别墅门口。司机是个热心肠的大叔,见状赶紧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上车后,大叔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她湿透的样子,贴心地递过来一包纸巾,温和地问:“小姐,您要去哪里?”
苏晚报出闺蜜小雨住的公寓地址,然后便无力地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手机在包里不断震动,屏幕亮起又熄灭,都是江临打来的电话。她直接长按电源键关机,然后取出SIM卡,摇下车窗,将那小小的卡片扔进了路旁湿漉漉的灌木丛里。
五年婚姻,如同一场漫长而华丽的梦境。如今,梦醒了,虽然醒来的过程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但呼吸到的,却是自由的空气。
而新的生活,正要开始。
网约车在雨夜的街道上平稳行驶,载着她驶离这座承载了她五年孤寂与伤痛的牢笼,驶向一个未知却充满可能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