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江南有很多的美食。您是第一次出行。对这里有很多的不理解。”
董贤捧着一盒食盒跪坐在我身侧,一一为我仔细介绍:“陛下您瞧,这是江南刚贡来的几样吃食,臣特意留着陪您尝尝。”
最先显眼的是碟金闪闪的环儿,是粔籹。每个都绕得圆溜溜的,像小镯子似的,炸得颜色特别亮,泛着蜜蜡的光,表面还裹着细细的豆粉,风一吹,飘下来几点白末子,落在布上像小雪花。
我伸出筷子就想去品尝。
董贤先指了指金亮的环形糕点,笑道:“这个叫粔籹,是江南人用糯米粉做的油炸点心,您看它绕成圆环,炸得金闪闪的,像极了陛下案头那只鎏金环。
早年读《楚辞》时就见写过‘粔籹蜜饵’,原是楚地传下来的老方子,如今江南人做时会裹层豆屑,咬着又脆又香。
接着,董贤打开另一盒精致小巧的玲珑,旁边一碟是蜜饵,方方正正的小块儿,白得像刚剥壳的嫩藕,边缘泛着点浅黄,看着就软乎乎的。用指尖轻轻一碰,还能弹回来,闻着是米香混着蜜甜,不浓,却勾人。
我眨巴眨巴眼,口水都快要流出来。
古代的吃食看起来太可口了。
看起来芳香四溢,色香味俱全。
不让人流口水……
董贤又拈起一块软白糕点递过来,喂在我口里,眼神多了些宠溺:“这个是蜜饵,是蒸出来的米粉糕,方方正正的,蒸得软乎乎的,一捏都能出蜜香。先前听太官令说,这吃食先秦时就有了,《礼记》里都记着是贵族常吃的,江南用荆南产的蜜来和粉,甜得一点不腻人。”
董贤用小银勺挖了一小块,递到我嘴边,那糕软得差点挂不住勺,甜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确实可口,余味让人回味无穷。
缠绕在舌尖的黏糯,蔓延。
最后一碟是糗饵,颜色是浅麦色,块儿压得紧实,看着朴实,却透着股谷物的焦香。董贤掰开一块,里面是细粉,还混着点碎黍米,闻着不甜,却特别香。
董贤最后指了指紧实的块状糕点,又道:“还有这个糗饵,是用炒过的黍米、稻米磨粉蒸的,压得紧实的块状,看着朴实,却特别顶饱。听说这是江南农忙时百姓常带的干粮,《周礼》里还说早先用来祭祀呢,揣在怀里赶路、办事,饿了掰一块就能吃,还带着谷物的焦香。”
说完,董贤又为我斟了两杯茶。
茶的芳香四溢,混合着糕点的绵糯口感。
我一手拿着杯子,一手啃着糕点,确实好吃!
董贤抬头望着我,笑的眉眼弯弯:“这是江南农户用新收的黍米做的,炒得火候刚好,不苦也不涩。您要是觉得前两样甜,配着您爱喝的清茶吃这个,正好解腻。”
我吃的合不拢嘴,感叹道:“还是你最有心。”
董贤笑道:“陛下要是觉得合口,臣再让江南那边多送些来,往后您处理政务累了,配着您爱喝的雨前茶吃,正好解乏。”
一听到有美食,我便来了精神,李沐星已经吃到了两眼放光的地步。
靠窗边那张桌正是董贤提前订下的,窗外栽着两株晚桂,细碎的金花瓣偶尔飘进窗,落在桌角的白瓷碟里。桌上摆着青瓷茶具,壶是越窑的秘色瓷,釉色像雨后的青山,杯沿描着细金线。旁边的食盒是描金漆的,盒盖儿上绘着衔枝的鸳鸯,与窗上糊的云母纸相映,让进来的日光都染了层温软的光晕。
推开雕花梨木窗,一股混着水汽的风先涌进来,带着柳丝的轻软气息。
窗外的白玉栏杆,透过窗户向下看,楼下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不远处,便是绕城的金水河,河岸边栽满了垂柳。此时正是暮日,柳丝已长得垂到水面,浅绿色的枝条上缀着新抽的柳叶,融化千万条软绒绒的绿绸带。
风一吹,柳丝便顺着风势轻轻飘拂,有的扫过水面,激起细碎的涟漪;有的则往窗里探,几片嫩柳叶偶尔落在窗台上,沾着点河水的湿意。
董贤选的这间包间确实不错,清新淡雅。确实是风景宜人,环境好。
吃过晚饭,我的肚子很饱。
几乎是一路直打饱嗝,可能是平时,在现代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糕点。
每个餐盒糕点都做的很精致小巧,入口即化,软绵,回味无穷。
董贤在一旁看着我,笑而不语。
与我齐肩,并肩走在河岸边。
夜晚的灯火通明,有万千垂柳。
拢哀帝肩头的素色披风,董贤扶着我轻声道:“陛下慢些走,石板路刚过了雨,还带着点湿滑。”
沿街的灯笼早就亮了,一盏盏挂在柳树枝桠间,红的、橙的、暖黄的,像串在绿丝带上的明珠。灯影透过薄纸映出来,落在青石板路上,成了一片片晃动的光斑,连带着垂落的柳丝都染了暖色。
那些柳树枝条长得极长,风一吹就悠悠起舞,有的扫过灯笼纸,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有的垂到水面,搅得河水里的灯影碎成满河的星子。
远处的画舫泊在河心,舫上的灯串亮得耀眼,映得水面波光粼粼。
江南的夜景很是热闹。行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叮叮当当。
偶尔有卖糖粥的挑子从身边过,铜勺敲着瓦罐,“叮铃”声混着柳丝的轻响,悦耳声比宫里的夜宴丝竹更显活泼生动。
有了一丝烟火气息。我伸手拂过垂到眼前的柳丝,指尖沾了点夜露的凉,沉默的脸却看着满街灯火笑了:“从前只在书中读‘夜市千灯照碧云’,今日见了,才知江南的夜,比诗里写的还热闹。”
董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柳影灯影里,往来的行人提着小灯笼,孩童追着飘飞的柳花跑,连晚风里都带着万千灯火的通明。
汉哀帝的身影,立于一侧。
玄色的长袍,翻涌。
我回过头,笑容嘻嘻:“董贤,我们放孔明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