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办公室的灯光已经暗了大半，只剩下邱岚工位上方那一盏孤零零的白炽灯还在发出嗡鸣。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又加班到这个点。

　　邱岚轻轻叹了口气，保存好最后一份设计图纸，关掉了电脑。

　　整层楼静得可怕，他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似的。

　　这个念头让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按下了电梯按钮。

　　电梯从一楼缓缓上升，邱岚盯着跳动的数字，莫名有些紧张。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这空无一人的办公楼让他不安。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个他永远想要藏起来的秘密。

　　叮——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邱岚松了口气，走进去按下一楼按钮。

　　就在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了进来，感应门立刻重新打开。

　　邱岚的心脏猛地一跳。

　　进来的人高大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肩宽腿长，眉眼凌厉而精致。是戎羽——还是戎华？邱岚顿时感到一阵熟悉的慌乱。

　　“学长，这么晚才下班？”那人走进电梯，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邱岚支吾着应了一声，下意识往角落缩了缩。

　　无论见过多少次，他还是会被这对双胞胎兄弟的相貌所震撼。

　　相同的深邃眼眸，相同的挺直鼻梁，相同的薄唇，甚至连发型都常常一模一样——戎羽和戎华就像镜子的内外两面，让人无从分辨。

　　电梯开始下降，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不知是来自哪一个人的古龙水。

　　邱岚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祈祷着快点到达一楼。

　　“学长的领带歪了。”

　　那人忽然转身，逼近邱岚所在的角落。

　　邱岚顿时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双修长的手伸向自己的领口。

　　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脖颈，激起一阵战栗。

　　邱岚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太近了，近到他能数清对方又长又密的睫毛，看清那双深褐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戎...戎羽？”邱岚试探性地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那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手指仍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邱岚的领带，动作轻柔得近乎暧昧。

　　邱岚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分不清，从来都分不清。

　　大学时代起就是这样，每当这对双胞胎靠近，他的大脑就会变成一团浆糊。

　　唯一确定的是，无论眼前的是哪一个，都会让他心慌意乱。

　　“学长总是这么不小心。”那人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他耳边呵气，“让人忍不住想照顾你呢。”

　　电梯突然轻微晃动了一下，邱岚猝不及防向前跌去，直接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腰身稳住。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他能感受到对方手掌的温度，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他的皮肤。

　　“谢、谢谢...”邱岚慌忙想要后退，却被箍得更紧。

　　楼层显示已经到达三楼，电梯还在下降。

　　邱岚从未觉得电梯运行得如此之慢，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他的脸颊发烫，肯定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学长。”那人的唇几乎贴在他的耳廓上，呼出的热气让邱岚腿软，“你猜我是谁？”

　　邱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是戎羽吗？

　　还是戎华？

　　没等他想出答案，电梯突然“咔”的一声停住了。

　　灯光闪烁几下，彻底熄灭。

　　狭小的空间陷入完全的黑暗。

　　邱岚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衣襟。

　　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能听到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能闻到更加浓郁的雪松香气，也能感觉到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好像停电了。”那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出乎意料的平静，“别怕，应急电源很快就会启动。”

　　邱岚点点头，随即意识到对方在黑暗中可能看不见。

　　他试着松开紧抓对方衣襟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我不怕。”他小声说，声音却背叛了他的镇定。

　　一阵低笑在耳边响起，震得邱岚耳膜发痒。“学长还是这么不擅长说谎。”

　　温热的呼吸掠过他的脸颊，邱岚突然意识到他们的脸靠得有多近。

　　所有的距离感都变得模糊不清，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鼻尖轻轻擦过自己的皮肤。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蹦出来。

　　邱岚试图向后仰头，却抵到了冰冷的电梯壁。

　　无处可逃。

　　“学长知道吗？”那人的唇几乎贴上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甜蜜的折磨，“你紧张的时候，会抖得好可怜。”

　　邱岚屏住呼吸。

　　这句话，这种语气...是戎华吗？只有戎华才会说这种轻佻的话。

　　但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又让他想起戎羽。

　　戎羽总是用这款古龙水，而戎华更喜欢柑橘调的气息。

　　到底是谁？

　　“我...”邱岚刚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擦过他的唇角。

　　是吻吗？

　　还是一个意外？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完全笼罩了他。

　　那只手仍然牢牢圈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则撑在他耳侧的电梯壁上，将他完全困在方寸之间。

　　“学长好软。”那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尝起来好甜。”

　　应急灯就在这时突然亮起，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了电梯内部。

　　邱岚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深褐色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究竟是是戎羽那种克制而傲慢的表情，还是戎华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邱岚仍然无法确定。

　　“叮”的一声，电梯恢复了运行，显示屏显示他们已经到达一楼。

　　门缓缓打开，大厅的灯光照了进来。

　　那人稍稍后退，但手指仍轻轻抚过邱岚的领带，最后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在黑暗中什么也没发生。

　　“晚安，学长。”他微笑着，那双迷人的眼睛眯成两道弯月，“明天见。”

　　他转身走出电梯，步伐从容不迫。

　　邱岚独自留在电梯里，呆呆地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

　　他的腿还在发软，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触即离的温热触感。

　　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他迷茫的倒影。

　　刚才那个人...到底是谁？

　　空气中，雪松香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调交织在一起，仿佛两个人在同时对他低语。

　　邱岚抬起颤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那里还留着被吻过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