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裹紧了肩上的西装外套，布料上残留的体温和雪松香气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这种安心又让她警惕——她太久没有依靠过任何人，更不用说一个像陆嘉珩这样危险的男人。

“冷吗？”他问，声音比平时柔和。

“还好。”林薇望向江面，“我只是在想，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陆嘉珩没有立即回应，只是与她并肩站在天台边缘，共同凝视着这座不夜城。半晌，他才开口：“我从不做草率的决定，无论是商业还是...个人事务。”

“这就是问题所在。”林薇转身面对他，“你把个人和商业混为一谈。那个职位邀请——如果我真的接受了，别人会怎么看我？他们会说我是靠...”

“靠什么？”陆嘉珩的眼神锐利起来，“靠和我上床获得晋升？林薇，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嘉林集团不是儿戏。我不会为了私情而将重要职位交给不称职的人。”

他的话刺中了她的自尊。确实，林薇知道自己完全胜任那个职位，甚至比大多数候选人更优秀。但现实往往不看能力，只看表象。

“给我一周时间考虑。”她最终妥协。

“可以。”陆嘉珩点头，“但现在，让我们暂时放下这些。饿了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本帮菜。”

这个提议出乎林薇的意料。她想象中的陆嘉珩是那种只在高档餐厅用餐的人，而不是会知道小巷深处美食的类型。

“你吃本帮菜？”

“怎么，我不像？”他嘴角微扬，“我是在上海长大的，小时候外婆的红烧肉是全弄堂最香的。”

这一刻，陆嘉珩身上那层商业精英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里面真实的人。林薇发现自己被这个细节奇异地打动了。

“带路吧。”她说。

他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家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餐厅。老板显然认识陆嘉珩，热情地领他们到屏风后的雅座。

“我外婆去世后，这里的味道最接近她做的菜。”陆嘉珩点完菜后解释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林薇从未听过的柔软。

“你和你外婆很亲？”

“她带大我的。父母忙于创业，我是外婆带大的。”他轻描淡写，但林薇能听出背后的故事。

菜上得很快——红烧肉、油爆虾、腌笃鲜，每一道都香气扑鼻。林薇惊讶地发现陆嘉珩吃得相当自在，与在高级餐厅里那个一丝不苟的商人判若两人。

“所以，这才是真实的你？”她忍不住问。

“人都有很多面。”陆嘉珩为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商业场合需要一定的形象维护，但我不认为那就不真实。”

林薇思考着这句话。也许她自己也是如此——在客户面前的专业律师，在朋友面前的理智声音，在父母面前的乖女儿。每一面都是真实的，只是不同情境下的不同表现。

“那天晚上之后，我以为你会避开我。”她鼓起勇气提起那个话题。

陆嘉珩放下筷子，直视她的眼睛：“我考虑过。理智告诉我应该保持距离，但有些吸引力是无法用逻辑解释的。”

他的直白让林薇心跳加速。她小口喝着汤，试图平复情绪。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我职业生涯中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那就不要‘处理’。”陆嘉珩建议，“顺其自然。我们可以从朋友开始，如果你觉得舒服的话。”

“朋友？”林薇挑眉，“接吻的朋友？”

陆嘉珩笑了，这是林薇第一次看到他真正开怀大笑。笑容让他眼角的细纹显现，却奇异地让他看起来更加迷人。

“好吧，这个定义需要完善。但你可以设定节奏，我尊重你的界限。”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继续。他们聊起了大学生活、旅行经历、甚至喜欢的书籍和电影。林薇惊讶地发现他们有很多共同点，尽管表面上看是如此不同。

送她回家的路上，陆嘉珩的手偶尔会碰到她的，但他没有刻意握住。这种克制反而让林薇更加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张力。

到达公寓楼下时，林薇脱下西装外套还给他：“谢谢晚餐，还有...谈话。”

“我的荣幸。”陆嘉珩接过外套，“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无论是职位还是...其他。”

林薇点头，转身走进大楼。在电梯里，她靠在镜面上，回想这个晚上的每一个细节。陆嘉珩远比她想象的复杂，而这种复杂性令人不安地吸引着她。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尽力专注于工作，但陆嘉珩的提议始终在脑海中盘旋。周律师显然很希望她接受这个职位，不断暗示这对律所的未来关系有利。

周五下午，她正在整理文件，前台通知有快递。令她惊讶的是，送来的是一本初版的《正义论》，扉页上有她最敬佩的法学校授的签名。附着的卡片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想到你会欣赏这个。祝周末愉快。——陆”

没有压力，没有催促，只是一个体贴的礼物。林薇抚摸着书脊，感到心中的天平正在倾斜。

周末，她独自去了美术馆。在一幅抽象画前驻足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幅画总是让我想到法律条文——表面混乱，实则自有其秩序。”

林薇转身，看到陆嘉珩站在不远处。他穿着休闲装，与平日判若两人。

“巧合？”她问，心跳加速。

“如果我说是，你信吗？”他走近，眼中带着笑意。

“不信。”

“好吧，我承认我查了你的社交媒体，看到你点赞了这次的展览信息。”他坦然承认，“但我确实是这里的常客。”

他们自然而然地一起逛完了剩下的展览，讨论艺术与法律之间的奇妙联系。分别时，陆嘉珩没有提出共进晚餐，只是简单告别。

这种恰到好处的接近让林薇的防线逐渐瓦解。周日晚上，她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周一去你办公室谈职位的事。”她说。

“好。”陆嘉珩的声音平静，但她能听出其中的期待。

周一早晨，林薇精心选择了着装——一套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西装，专业而不失女性魅力。到达嘉林集团时，陈秘书直接领她去了小会议室。

陆嘉珩已经在等，面前放着厚厚的合同草案。

“这是职位详情和待遇。”他推过文件，“人力资源部起草的，完全标准。”

林薇仔细阅读了条款。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但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这反而让她安心——这确实是一份真正的职业邀请。

“我需要三个条件。”她放下文件。

“请讲。”

“第一，我的直属上级是董事会，而不是你个人。第二，如果我们的私人关系发展不顺，不会影响我的职位安全。第三...”她停顿了一下，“在我们确定彼此真正想要什么之前，保持工作关系纯粹。”

陆嘉珩认真考虑着她的条件：“前两条可以写进合同。第三条我同意，但需要明确一点——我希望能有机会探索我们之间的可能性，在工作场合之外。”

林薇点头：“合理。”

“那么，欢迎加入嘉林集团，林总顾问。”陆嘉珩伸出手。

这次握手感觉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的手掌温暖而坚定，握住她的时间稍长，但又不至于越界。

“我需要四周时间在瑞心完成交接。”

“理解。”陆嘉珩按下内线电话，“陈秘书，请通知董事会，林薇女士已接受我们的offer。”

走出嘉林大厦时，上海的天空罕见地湛蓝。林薇深吸一口气，感到一种久违的期待。这不仅是一个职业转折点，也可能是个人生活的转折点。

手机震动，是陆嘉珩的短信：“不为决定庆祝一下？我知道有家不错的爵士酒吧，周五八点？”

林薇微笑着回复：“可以。但这次各付各的。”

“成交。”他几乎立即回复。

林薇收起手机，招了辆出租车。车窗外的城市飞速后退，而她的人生，正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前进。在这个充满合约的世界里，也许有些关系，终究无法用条款来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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