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机场高速，窗外的风景从开阔的公路逐渐变为京州老城区略显拥挤但充满生活气息的街巷。午后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在车内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金泰亨似乎终于说累了，或者是被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安静了下来。他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脑袋微微偏向车窗方向，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
渔念舟乐得清静，专注地开着车，偶尔因为红灯停下，手指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方向盘。
旧城区狭窄的街道不容许车辆长时间停留。渔念舟将车熟练地停在自己店铺附近的停车位，熄火拔钥匙。
“到了。”他解开安全带，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金泰亨像是被惊醒，猛地回过神，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迅速亮起，看向车窗外那家熟悉的店铺——“往生斋”。黑檀木的招牌，古雅的门面，以及橱窗内若隐若现的纸扎用品。
“哇！一点都没变！”他语气里带着一种夸张的怀念，立刻解开安全带，迫不及待地推门下车，仿佛不是来到一家丧葬品店，而是回到了什么快乐老家。
渔念舟无语地跟着下车，锁好车，走到后备箱拿出那个黑色的行李箱和奢侈品纸袋。金泰亨已经好奇地扒在店铺的玻璃窗外往里看了。
“舟舟！这个纸扎的手机模型好像比以前的更精致了！还有最新款呢！”他指着橱窗里的一个纸扎iPhone，语气惊叹。
“……客户要求与时俱进。”渔念舟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拿出钥匙上前开门。锁舌咔哒一声弹开，他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
店内阴凉静谧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檀香、纸张和淡淡的药草味。光线有些暗，但一切物品都井然有序。
金泰亨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满足的表情：“就是这个味道！独一无二的往生斋味道！比什么高级香薰都好闻！”
渔念舟懒得吐槽他这诡异的品味，将他的行李箱靠在柜台边，又把那个纸袋随手放在柜台上，然后走到茶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一路开车回来，有点渴了。
金泰亨则像只回到领地的猫，好奇地在店里慢慢转悠，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但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惜。他看到架子上新添的仿古工艺品会小声惊叹，看到造型别致的骨灰盒也会认真打量（并无忌讳）产生了浓厚兴趣。
“舟舟，这个……”
“别动那个，客户订制的。”渔念舟放下水杯，打断他的好奇宝宝行为。
金泰亨立刻缩回手，乖乖哦了一声。
渔念舟看着他这副对满屋子丧葬用品毫无障碍、甚至兴致勃勃的样子，再次确认这小子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他走到柜台后，身体微微靠着，目光落在金泰亨带来的那个显眼的银色行李箱上。
“行了，别看了。都是死人用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清晰，“你酒店订在哪儿了？市中心那边？一会儿想吃什么？吃完我送你过去。”
他语气平常，像是在安排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发小回国，接风洗尘，然后送去酒店安顿，流程标准，合情合理。
金泰亨正在研究一个纸扎的笔记本电脑，闻言动作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点兴奋和好奇慢慢褪去，嘴角扬起的弧度也稍稍拉平了一些。他用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渔念舟，眼神里透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解。
“酒店？”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为什么要住酒店？舟舟，你这里不是有房间吗？我记得二楼有客房的。”
渔念舟：“……” 这小子怎么记这么清楚？
“不方便。”渔念舟拒绝得干脆利落，“我这儿是开店的地方，乱七八糟的，你住不惯。而且你那些写作的家伙事儿，这里也摆不开。”他试图用现实理由说服他。
“我住得惯！”金泰亨立刻反驳，语气带着点急切，“我东西不多，就一个笔记本和数位板，哪里都能写！而且……”他顿了顿，眼神飘忽了一下，声音压低，带上了一丝可怜巴巴的意味，“我一个人住酒店……害怕。尤其是晚上……写作需要灵感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
他又又又来这一套！
渔念舟额角青筋跳了一下。就知道他会拿怕黑怕鬼说事！一个顶级的恐怖小说作家，笔下鬼怪横行、剧情毛骨悚然，结果本人居然怕黑怕独处？说出去谁信！
“酒店灯光亮堂，还有24小时前台，你怕什么？”渔念舟无情戳穿。
“那不一样……”金泰亨蹭过来几步，靠近柜台，用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望着他，“酒店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儿，只有中央空调的声音，多可怕啊……哪有你这里好，又安全，又有……嗯，‘邻居’们陪着，多有氛围感！”
他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那些纸扎人和骨灰盒。
渔念舟：“……” 神他妈邻居！神他妈氛围感！这是能拿来当住宿体验的吗？！
“舟舟……”金泰亨见他不为所动，开始放大招。他微微歪头，露出那个极具欺骗性的、软萌的求助表情，拉长了语调，声音又软又糯，“你就收留我嘛……我可以付房租！按五星级酒店套房的标准付！而且我保证不打扰你做生意！我还可以帮你看店！我长得好看，往这儿一站，肯定能帮你多吸引顾客！”
“……”渔念舟看着他那张帅得毫无瑕疵、此刻正努力卖萌的脸，以及那句“按五星级酒店套房标准付房租”，心里的小算盘不受控制地拨动了一下。
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
往生斋平时确实冷清，多个“吉祥物”……或许能刺激消费？而且五星级酒店的房费……他快速心算了一下，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金泰亨敏锐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犹豫，立刻趁热打铁，从那个奢侈品纸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扁盒子，塞到渔念舟手里：“还有这个！最新顶配的绘画平板！带触控笔和键盘！我看你之前那个旧板子好像快不行了，这个给你画画、记记账什么的肯定好用！”
渔念舟捏着那个沉甸甸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盒子，又看了看金泰亨那张写满“我很乖我很有用我还很有钱”的脸，再想想那笔惊人的“房租”……
他沉默了几秒钟，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主要是经济上的）权衡。
最后，他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个平板盒子，随手放到柜台下面，然后抬眼看向眼巴巴等着他回答的金泰亨，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开口：
“二楼客房，面积小，隔音一般。房租日结，先付三天押金。不得干扰正常营业，不得带陌生人回来，晚上十点后保持安静。”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还有，弄坏任何东西，照价三倍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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