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化工厂旧址,荒草蔓生,锈蚀的探照灯骨架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那张带着死亡预告的照片,像一块寒冰,攥在沈砚手中。“审判日,正午,阴影最短时。”——魏明远嚣张地划下了道,时间、地点(暗示市政广场)、目标(照片上的前调查组副组长,现任官员张启明)一应俱全。
这是一场公开的挑战,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疯狂赌博。
沈砚立刻通过加密线路向上级汇报,请求协调。张启明被迅速纳入最高级别的保护性监控,其原定于次日上午在市政广场附近参加的一项公开活动被以“安全原因”紧急调整了流程和时间,但他本人出于某种考量(或许是维稳,或许是低估了危险),并未完全取消露面计划。
“他坚持要在市政广场的办公楼窗前,向筹备活动的同事做简短的远程视频讲话,时间就在上午十一点半,接近正午。”周峋接到协调部门的反馈,眉头紧锁,“虽然不在广场中心,但那个位置……如果对方有远程武器……”
“魏明远擅长的是精密器械和化学手段,远程狙击不是他的典型风格,但不能排除他获取了其他武器或采用了我们未知的方式。”沈砚冷静分析,“我们必须按照最坏情况做准备。”
整个夜晚,市局和相关部门高速运转。市政广场及周边区域被便衣警察和技术人员秘密控制,所有制高点、潜在狙击点、通风管道、地下管网都被反复检查。张启明所在办公楼被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所有进入人员必须经过严格安检。岑晞团队调动了广场周边所有公共和私人监控探头,构建起一个无死角的电子监视网络。许妄和蒋时则准备了应对各种化学、生物或爆炸威胁的应急方案。
纪灼根据魏明远的心理画像和已知行为模式,尝试模拟他可能采取的行动路径。“他享受仪式感和操控感,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审判’。他不会满足于简单的远程射杀,那太‘没有艺术性’。”她在模拟沙盘上标记出几个可能被利用的视觉盲区或安保薄弱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向“审判日”的正午。
上午十一点,市政广场看似与往常一样,市民穿梭,游客拍照。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便衣警察混在人群中,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周峋坐镇广场临时指挥点,通讯器里不断传来各点位“正常”的汇报。
沈砚则在张启明所在的办公楼对面的另一栋建筑内,架设了观察点,高倍望远镜和远程监听设备对准了张启明即将出现的那扇窗户。张启明已经在办公室内,由两名贴身警卫保护。
十一点二十分,张启明按照计划,走到了窗前,准备进行视频连线。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清晰的轮廓。窗外的广场,人流如织。
“各单位注意,目标已就位。保持最高警戒!”沈砚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达到每一个行动队员耳中。
时间指向十一点二十八分。
广场上,一切如常。没有异常人员靠近办公楼,没有可疑车辆停留,监控画面里没有发现魏明远的踪迹。
十一点二十九分。
沈砚的望远镜死死锁定着张启明窗口周围的一切。没有反光,没有异常装置。
十一点三十分。正午。
张启明开始对着镜头讲话。他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隐约传到对面。
就在这一刻——
嗡——!
一阵低沉而怪异的嗡鸣声,突然从广场下方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力,让靠近广场中心的一些市民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什么声音?!”周峋在指挥点厉声问道。
“声源在地下!可能是通风管道或者地铁共振?”技术人员快速分析。
几乎同时,岑晞在监控中心发出了警报:“广场东南角,第三个下水道井盖,有异常热源信号一闪而过!非常短暂!”
“突击组!东南角下水道!快!”周峋立刻下令。
埋伏在附近的突击队员迅速冲向那个井盖。
沈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东击西?魏明远的目标不是张启明,还是说,这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他的望远镜依旧没有离开张启明的窗口。突然,他注意到,张启明讲话时习惯性扶在窗框上的右手,袖口处似乎沾上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亮蓝色的粉末!
那颜色……与从李辉工坊烟雾机里找到的齿轮碎屑颜色一模一样!
“张局!别动你的右手!”沈砚对着连接张启明办公室的专线电话大吼。
张启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袖口。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
他面前那扇厚重的钢化玻璃窗,内部突然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整扇玻璃窗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瓦解!
没有爆炸,没有撞击,只有漫天飞扬的、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玻璃粉尘,如同下了一场沉默的雪!
张启明僵在原地,脸色煞白,他袖口上那点亮蓝色粉末,在粉尘中若隐若现。
广场上的人群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象惊呆了,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恐慌的尖叫和骚动。
“保护目标撤离!封锁现场!采集所有粉尘样本!”沈砚对着麦克风连续下令,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
魏明远没有使用暴力冲击,他用了某种他们完全未知的、能够瞬间瓦解钢化玻璃的化学或物理手段!那嗡鸣声,那亮蓝色粉末,都是他精心设计的“仪式”的一部分!
他成功了。他在正午时分,在警方严密的保护下,完成了对目标的“审判”演示。虽然没有造成肉体伤害,但这种近乎魔幻的、展示绝对力量和控制力的方式,其带来的心理震慑和挑衅意味,远比一次成功的刺杀更为强烈!
突击组掀开了那个下水道井盖,下面只有空旷的管道和残留的、用于制造嗡鸣声的小型震动装置。魏明远早已借着骚动和混乱,从地下网络从容离去。
沈砚看着对面窗口那片空洞,以及惊慌失措的人群,拳头紧紧握起。
魏明远,这个“牧羊人”麾下最危险的“头羊”,用这种方式宣告了他的存在和力量。
下一次,他挥下的,恐怕就不会只是粉碎玻璃的“审判之槌”了。
真正的阴影,在正午的阳光下,投射得如此漫长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