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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无效心动的标准差

弹幕说她才是真万人迷

《心跳解码》节目录制现场,初夏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咖啡和某种名为“暧昧”的工业香精混合的甜腻气息。

八位风格各异的嘉宾,或坐或立,正在进行节目组设计的破冰游戏——“心跳盲选”。规则很简单:根据一段模糊的描述,选择你认为最符合的心动对象。

沈依依坐在角落的丝绒沙发上,与其说是嘉宾,不如说更像一个误入片场的研究助理。她身上那件印着校徽和“社科院第XX届学术峰会”字样的文化衫,与周围精心打扮的男女格格不入。蕾丝连衣裙、定制西装、精心打理的发型……这些在她眼里,不过是求偶仪式中常见的视觉信号释放。

她膝上摊开一本厚重的皮质笔记本,右手握着一支德国Lamy钢笔,笔尖在纸面上快速移动,发出稳定而轻微的沙沙声。笔记本的页眉,清晰地标注着“《群体性模拟亲密关系构建中的非理性决策观察》——田野调查笔记Day 1”。

【来了来了!颜值盛宴开始!】

【林枫哥哥帅炸了!这优越的下颌线!】

【婉婷妹妹好甜!小白裙YYDS!】

【等等……角落那个穿文化衫戴眼镜的小姐姐是谁?工作人员?】

【导播切镜头啊!我们要看帅哥美女!】

镜头果然忠实地追逐着颜值焦点——顶流偶像林枫和清纯系网红白婉婷。林枫正念出卡片上的描述:“‘ta应该像夏日的冰柠茶,清爽又让人回味无穷’。”他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在场几位女嘉宾,最后略带刻意地停留在白婉婷身上。

白婉婷适时地低下头,脸颊泛起恰到好处的红晕,手指绞着裙角。

现场弥漫着粉红泡泡。其他嘉宾配合地发出起哄声。

沈依依的笔尖停顿了一下,在旁边空白处写下:“个体A(林枫)释放选择性信号,对象明确指向个体B(白婉婷)。个体B反馈以预设的羞涩反应,符合社会学习理论中关于‘性别角色扮演’的范式。互动模式标准化程度较高。”

【哈哈哈我看到了什么?她在写笔记?】

【这姐们是来搞研究的吗?】

【人类观察员?节目组新设定?】

【有点意思,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游戏继续。轮到白婉婷描述:“‘我希望ta有宽阔的肩膀,能在我需要时给我安全感’。”她说话时,眼神柔软地飘向林枫,暗示性极强。

林枫配合地挺直了背脊。

沈依依头也没抬,笔记再添一行:“个体B释放依赖信号,个体A接收并展示生理优势。互动进入双向强化阶段。注:此阶段互动剧本痕迹明显,参考第3号预设剧本模型。”

【剧本?什么剧本?】

【她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笑死,这姐是来拆台的吗?】

【导演!有人砸场子!】

监控室里,现场导演的额角渗出细汗,对着耳麦低声咆哮:“B组!怎么回事?那个沈依依!给她个镜头暗示一下!别让她瞎写!还有,谁给她准备的破文化衫!造型师呢?!”

镜头终于不情不愿地扫到了沈依依。高清特写捕捉到她专注的侧脸,鼻梁上的眼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看不清眼神,只能看到微微抿起的嘴唇和飞快移动的笔尖。笔记本上的内容一闪而过,几个锐利的学术词汇和图表隐约可见。

【卧槽!她好像真的在分析!】

【看到了‘范式’、‘模型’……这姐是认真的!】

【社会学的吗?这波降维打击!】

【#人类观察员#词条有了!速去围观!】

弹幕的风向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破冰游戏草草收场,节目进入自由互动时间。节目组显然希望嘉宾们能“自然”地发展出一些火花。阳光泳池边,林枫和白婉婷“巧合”地坐在了同一张双人躺椅旁。林枫递给她一杯果汁,手指“不经意”地触碰。

沈依依坐在不远处的遮阳伞下,钢笔在纸上划出一个坐标轴,横轴是时间,纵轴是“接触频率/强度”,然后开始标记点。

【计数君上线了?】

【第五次!林枫第五次‘不小心’碰到白婉婷了!】

【这姐是人体记录仪吗?】

“第5次刻意肢体接触。”沈依依突然抬起头,目光冷静地穿透摄像机,仿佛在对着一个无形的评审团陈述,“发生间隔平均2分17秒,低于社交安全距离阈值。概率学上,92.3%的假性心动会伴随瞳孔放大、体温微升等生理反应,”她顿了顿,笔尖指向泳池方向,“但他的微表情系统显示,颧肌主肌群并未有效调动,眼轮匝肌缺乏收缩,呈现典型的社交性表演特征……”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通过别在衣领的麦克风传了出去。

现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林枫递果汁的手僵在半空。白婉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导演在监控室差点把耳麦捏碎:“切!切画面!插广告!快!”

然而直播信号有那么几秒的延迟!沈依依那句“社交性表演特征”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所有观众的屏幕上。

【!!!!!!】

【她说了!她真的说出来了!】

【社交性表演特征???直接说演的啊!】

【人形测谎仪!牛逼!】

【林枫脸都绿了!】

【白婉婷要哭出来了哈哈!】

【节目组要疯了吧!】

直播间弹幕彻底爆炸,在线人数以恐怖的速度飙升!

广告终于切入,但已经晚了。心跳解码人形测谎仪# 林枫社交性表演# 等词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热搜尾巴。

现场一片混乱。导演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又不敢对沈依依发作,只能强压着火气:“沈同学!我们这是综艺!综艺需要效果!你不能……”

沈依依合上笔记本,推了推眼镜:“效果应基于真实互动产生的化学反应,而非预设剧本的机械执行。我的观察仅针对现象,不涉及价值判断。”语气平静得像在课堂回答问题。

导演被噎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悄无声息地停在录制现场外围。车窗降下,露出陆衍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只能看到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屏幕上正是《心跳解码》的直播后台数据界面。代表沈依依频道的那条曲线,原本几乎贴着底部,却在刚才短短几分钟内,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疯狂上窜,在一片平稳的曲线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刺眼。

“有意思。”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那条桀骜不驯的曲线,“原本以为是个凑数的背景板,没想到是颗……炸毁鱼塘的深水炸弹。”他推开试图给他打伞的助理,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依旧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常规数据记录的女生身上。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陆总,需要跟节目组打个招呼吗?关于沈小姐……”

陆衍抬手打断:“不用。”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兴味盎然的眼睛,“别打扰她。我倒要看看,这条闯入沙丁鱼群的鲶鱼,还能搅起多大的风浪。”他顿了顿,补充道,“把她个人直播间的推流权限开到最大,资源倾斜。”

“可是……她可能会继续说些……”

“就是要她说。”陆衍轻笑,“观众已经看腻了工业糖精。偶尔来点……学术派的辛辣解读,不是更有趣吗?”他重新戴上墨镜,升起车窗,“回公司。我要看她直播间的实时数据可视化。”

车子无声滑走,仿佛从未出现过。

现场,短暂的广告时间结束,直播恢复。

所有嘉宾,包括林枫和白婉婷,都调整好了状态,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插曲从未发生。只是他们之间的互动,莫名显得拘谨和刻意了许多,像是在小心翼翼地避开某个看不见的雷区。

沈依依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引发了怎样的风暴。她又打开了笔记本,开始记录广告时间过后嘉宾们微妙的氛围变化。

然而,她没注意到,不止一台摄像机,正在悄无声息地、持续地锁定着她。导演组收到了明确的指令:给沈依依镜头!越多越好!

同时,网络世界,一场因为沈依依而起的风暴正在酝酿。

牛津大学,某间堆满书籍的办公室内。顾行舟刚结束一场越洋视频会议,略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习惯性地点开一个国内常用的直播平台,本想放松一下,却被平台首页的一个推送标题吸引了目光——《恋综惊现人间清醒!社会学小姐姐在线拆解心跳套路!》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进去。

画面正好是沈依依特写,她正在认真记录,侧脸专注,笔尖沉稳。

然后,他听到了她那一段关于“社交性表演特征”的分析。

顾行舟推了推金丝眼镜,身体微微前倾,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兴趣。

“前提假设不够严谨,”他下意识地低声评论,仿佛在评审一篇学生的论文,“未充分考虑镜头存在本身对行为的干预效应(霍桑效应),也未设立有效控制组……”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注册了一个新账号,ID直接用了“Oxford-C.G”,然后找到评论区,输入:“观察视角新颖,但控制变量不足。建议增加对镜头焦虑因子的考量,并将其他嘉宾的互动作为隐性对照组进行交叉分析。”

他的评论夹杂在飞速滚动的弹幕和评论中,并没有立刻引起太多注意。但他并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中的沈依依。这种将学术思维直接带入娱乐场域的莽撞和锐利,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新奇。

而在几千公里外的一所国内大学男生宿舍里,陈澈正紧张地盯着屏幕。他是沈依依的同校学长,从她第一天入学就注意到这个安静又异常聪明的学妹了。他关注了她所有的社交账号,知道她参加这个节目纯粹是被室友“坑”去的。

看到沈依依语出惊人,他先是吓了一跳,替她担心,但看到直播间不断上涨的人气和虽然褒贬不一但热度极高的讨论,他又隐隐为她感到骄傲。

“得做点什么……”他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他迅速编写了一个小程序,可以自动过滤掉那些过于恶毒和人身攻击的弹幕和评论,并设置了关键词警报。同时,他翻墙进入节目组的海外直播平台,将沈依依的精彩片段剪辑出来,配上英文字幕,发布出去。#ChineseShow #SocialObserver 的标签开始悄悄蔓延。

录制现场,第一天的拍摄终于在一片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沈依依回到节目组安排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将今天的田野笔记详细录入电子档案,并进行初步的数据整理和分析。她完全没去看网上那些关于她的滔天巨浪。

直到室友兼节目组实习编导张晓晓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把抱住她:“依依!你火了!你知不知道你上了多少个热搜!我的天!导演刚才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沈依依茫然地抬起头:“火了?因为我的观察笔记吗?”她想了想,认真地问,“这说明大众对基于实证的理性分析存在潜在需求?”

张晓晓:“……你开心就好。”

这时,沈依依的手机亮了一下,提示有一条新的私信。来自一个陌生的ID“Oxford-C.G”,内容正是那条关于控制变量和镜头焦虑因子的专业建议。

沈依依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立刻回复:“感谢指正!您的观点非常专业。确实忽略了霍桑效应。请问您是在群体动力学领域从事研究吗?是否有相关文献推荐?”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

沈依依也不在意,沉浸在与专业人士思想碰撞的喜悦中。她并不知道,这条私信的背后,是远在牛津的年轻教授顾行舟。而他,正对着她迅速而专业的回复,露出了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微笑。

夜渐深。

沈依依的个人直播间虽然黑屏,但弹幕和讨论依旧活跃。陆衍在办公室的巨幅屏幕上,看着那条依旧坚挺的数据曲线,对助理说:“把明天拍摄的流程脚本给我拿来。某些‘剧本’……该修改一下了。”

林枫在房间里烦躁地刷着手机,看着那些质疑他“表演”的评论,脸色阴沉。白婉婷则和经纪人打着电话,声音委屈带着哭腔。

陈澈还在不断优化着他的保护性程序,确保沈依依的网络环境尽可能干净。

沈依依本人,则在对今天的行为数据进行回归分析后,安然入睡。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个数据丰富的田野调查日。

《心跳解码》的第一天,看似平静结束。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一个原本注定是背景板的心理学女生,用她冰冷的理性,无意中撬动了整个游戏的规则。

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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