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天云城染成了淡墨色。辰风牵着阿禾的手,跟着苏墨走在雪后的石板路上,马蹄声早已被城门口的喧嚣盖过——挑着担子的货郎在喊“热乎的糖炒栗子”,穿棉袍的书生缩着脖子往客栈跑,还有几个穿短打的汉子围着布告栏议论,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得极快。
“这天云城倒比黑石城热闹些。”辰风摸了摸胸口的万仙录残片,玉片依旧温着,只是比刚才沉了点,像揣了块浸了温水的玉。他低头看阿禾,小姑娘的羊角辫上还沾着雪粒,手里攥着那枚青铜锁片,指节都捏白了:“冷不冷?前面有卖烤红薯的,给你买一个?”
阿禾点点头,声音还有点怯:“俺不饿,就是……城里的人好多,俺怕。”她说着,往辰风身后又缩了缩,正好踩在他的影子里——暮色里,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倒像棵相依的小树苗。
苏墨走在前面,青衫下摆扫过地上的雪水,留下淡淡的湿痕。他回头时,手里还拿着张刚从布告栏揭下的纸,纸上印着教廷的十字纹,画着辰风的简笔肖像:“辰兄,你看,教廷果然在通缉你。”他说话时江南口音软,“不过这画像画得差远了,侬的眉眼比这英气多了。”
辰风接过布告,指尖蹭过纸上的油墨,还带着点印版的粗糙感。布告上写着“悬赏异端辰风,携仙墓遗物,格杀勿论”,落款是“天云城教廷分殿”。他冷笑一声,把布告揉成一团塞进怀里:“他们倒急,不过是杀了个劫道的巡猎者,就这么兴师动众。”
“不是兴师动众,是怕了。”苏墨把《山海经》从腰间解下来,翻到夹着柏叶的那页,指给辰风看,“《大荒西经》里说‘玄族畏仙种,若见之,必除之’,他们怕的不是侬,是侬身上的破碎仙种。”他顿了顿,竹笔突然在袖中轻轻颤了一下,笔杆上的光点又亮了,快得像萤火虫闪过。
辰风刚要追问,就听见前面传来争执声——是城门口的方向,几个穿灰袍的守卫正围着一个穿蓝衫的少年,手里的刀鞘敲着少年的包袱:“搜搜怎么了?教廷有令,凡带包袱进城的,都要查!”
少年攥着包袱带,脸涨得通红:“俺这是给娘抓的药,有什么好查的?你们就是想抢!”他说话的口音和阿禾有点像,也是北方的俚语,听着倒亲切。
辰风脚步顿了顿,刚要上前,就见一个穿白衫的青年走了过来,衣摆上绣着青云宗的云纹——是修仙宗门的人。青年手里握着柄折扇,明明是寒冬,却还慢悠悠地扇着:“住手,青云宗的人,你们也敢拦?”
守卫们见了云纹,脸色立刻变了,收了刀鞘就往后退:“是是是,青云宗的仙长,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说着,还狠狠瞪了那蓝衫少年一眼,“算你运气好!”
少年愣了愣,赶紧给青年作揖:“多谢仙长!”
青年没理他,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了辰风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辰风腰间的铁剑和阿禾手里的青铜锁片上。他折扇一收,走了过来,语气里带着点试探:“这位兄台看着面生,是从外地来的?”
辰风握紧阿禾的手,脸上不动声色:“只是路过,想进城找家客栈落脚。”他能感觉到,青年的目光里有灵力波动,像是在探查他的修为——筑基期的灵力,不算弱,但也没到能威胁他的地步。
苏墨上前一步,挡在辰风身侧,竹笔在指尖转了个圈——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上次在松林分析冰痕时也这样。“这位仙长是青云宗的?”他笑着说,江南口音里带着点客气,“在下苏墨,这位是辰风兄,我们带着小姑娘来城里寻亲,可不是什么异端。”
青年挑眉,目光扫过苏墨的竹笔,又落回阿禾的锁片上:“寻亲?倒巧,我青云宗最近也在寻一样东西——青铜碎片,和小姑娘手里的锁片很像。”他顿了顿,折扇又打开了,扇面上画着青云山的云海,“不知兄台有没有兴趣,跟我去青云宗分舵坐坐?或许能帮你们寻到亲。”
辰风心里一动——青云宗主动邀约,是为了青铜碎片?还是为了他身上的仙种?他摸了摸胸口的万仙录,残片突然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小心。阿禾也攥紧了他的衣角,小声说:“大哥哥,俺怕……”
“不必了。”辰风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们只是寻亲,就不叨扰仙长了。”他牵着阿禾,转身就往旁边的客栈走——那客栈挂着“悦来居”的灯笼,灯笼上的红绸在风里飘着,看着倒暖和。
青年没拦着,只是站在原地,折扇轻轻敲着掌心,目光追着辰风的背影,直到他们进了客栈。暮色里,城墙上的青衫少年也动了——他手里的青铜碎片亮了,和阿禾的锁片遥相呼应,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转身消失在城墙的阴影里。
进了客栈,店小二赶紧迎上来,手里的抹布擦着桌子:“三位客官,住店还是吃饭?楼上有干净的厢房,还带暖炉。”
“来两间厢房,再上个铜锅涮肉。”辰风把阿禾抱到椅子上,小姑娘的脚还够不着地,晃了晃,手里的锁片掉在了桌子上。辰风刚要捡,锁片突然亮了,淡青色的光裹着它,在桌子上转了个圈——和苏墨的竹笔正好对着,竹笔杆里的光点也亮了,两道光像小蛇似的缠在一起。
“这……这是怎么了?”店小二吓了一跳,手里的抹布都掉了,“客官,你们这是带了什么宝贝?”
苏墨赶紧把竹笔收起来,光点瞬间暗了,锁片的光也跟着灭了。他笑着打圆场:“没什么,就是块普通的铜片,沾了点灵力罢了。”店小二半信半疑,捡了抹布就往后厨跑,嘴里还念叨着“怪事,怪事”。
辰风捡起锁片,递给阿禾:“好好收着,别再掉了。”小姑娘赶紧把锁片塞进怀里,紧紧按着,像护着什么宝贝。辰风看在眼里,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锁片怕是不普通,青云宗要找的青铜碎片,说不定和它是一套的。
苏墨摸了摸竹笔,眉头微蹙:“辰兄,刚才那青云宗的人,怕是没那么简单。”他压低声音,江南口音也沉了些,“俺的竹笔,只有遇到上古仙物才会有反应,阿禾的锁片,还有城墙上那少年的碎片,怕是都是‘仙门钥匙’的一部分。”
“仙门钥匙?”辰风愣了愣,万仙录里突然闪过一段记忆——是个模糊的声音,说“仙门开,万仙醒”。他揉了揉太阳穴,记忆又消失了,只留下一阵轻微的头疼,“你是说,这些碎片能打开仙门?”
苏墨点头,刚要再说,店小二就端着铜锅上来了——锅里的汤冒着热气,撒着葱花,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阿禾的眼睛亮了,刚才的害怕也忘了大半,伸手就想去够筷子:“俺要吃白菜!”
辰风赶紧拦住她:“烫,等凉一点再吃。”他给阿禾夹了片冻豆腐,放在她的碗里,“慢慢吃,不够再点。”小姑娘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沾了点汤,像只偷吃的小猫。
苏墨看着他们,嘴角也露出了笑,他给辰风倒了杯酒:“辰兄,先吃饭,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辰风接过酒杯,酒是温的,喝下去暖到了胃里。他抬头看向窗外,客栈的灯笼照在雪地上,亮了一片,只是远处的教廷分殿也挂着灯笼,红得像血,看着心里发沉。
吃过饭,店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辰风的厢房在左边,阿禾的在右边,中间隔着苏墨的房间。辰风把阿禾送到房门口,摸了摸她的头:“早点睡,有事就喊俺,俺就在隔壁。”
“嗯。”阿禾点点头,推开门进去,还不忘探出头说,“大哥哥,你也早点睡,别想太多。”辰风笑了,看着她关上门,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辰风把铁剑靠在床边,摸出胸口的万仙录残片——玉片比刚才更温了,上面浮现出淡淡的纹路,和阿禾锁片上的一模一样。他坐在暖炉边,手里捏着残片,闭上眼睛——万仙录里的记忆又开始闪,这次是个清晰的画面:一群仙人围着一块青铜碎片,嘴里念着“仙门钥匙,分藏四方”。
“四方?”辰风睁开眼,残片的纹路又暗了,“难道除了阿禾的锁片和城墙上少年的碎片,还有两块?”他刚要细想,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是苏墨,苏墨的脚步声轻,带着点江南人的秀气,这脚步声更沉,像是练过武的。
辰风瞬间握紧铁剑,走到门边,耳朵贴着门板听——脚步声在阿禾的房门口停了,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小姑娘,开门,俺是刚才城门口的蓝衫少年,有东西要给你。”
是那个被守卫刁难的少年!辰风心里一紧,推开门就冲了出去——阿禾的房门已经开了条缝,少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块青铜碎片,和阿禾的锁片正好能拼在一起。阿禾站在门后,手里攥着锁片,脸上满是犹豫。
“你是谁?想干什么?”辰风挡在阿禾身前,铁剑出鞘半寸,寒光在暖炉的光里闪了一下。
少年没怕,反而笑了,把碎片递给阿禾:“俺叫阿武,是‘仙门守护’的后人,这碎片是俺家传的,和你的锁片是一套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辰风胸口的万仙录上,“你身上有万仙录,是仙墓里出来的吧?俺找你找了好久。”
辰风愣了——仙门守护?万仙录?这少年怎么知道这么多?他刚要追问,就听见楼下传来店小二的惊叫:“不好了!教廷的人来了!带着刀,说要抓异端!”
阿武的脸色瞬间变了,把碎片塞进阿禾手里:“快收起来!教廷的人是冲你们来的!俺先引开他们,你们从后门走!”说着,他转身就往楼下跑,手里还拿着个爆竹,点燃了往街上扔——“砰”的一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楚。
辰风赶紧拉着阿禾,往苏墨的房间跑:“苏兄,快起来!教廷的人来了!”苏墨的房门立刻开了,他手里拿着竹笔,笔杆上的光点亮得刺眼:“辰兄,俺刚才就感觉到了,竹笔里的古仙残魂要醒了!”
三人往后门跑,阿禾手里攥着两块青铜碎片,碎片的光越来越亮,映得她的小脸也泛着青。辰风回头看了眼楼下——教廷的人已经冲了进来,手里的宽刃剑闪着冷光,为首的正是白天在望云桥遇到的虬髯圣骑士!
“快!”辰风推开后门,外面是条小巷,雪地上没人,只有几盏灯笼挂在墙上,“往巷子里跑,前面能通城外!”三人冲进小巷,脚步声在雪地里响得极快,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还有圣骑士的怒吼:“别让他们跑了!仙种和青铜碎片都在他们身上!”
阿禾跑得气喘吁吁,手里的碎片突然掉在了地上,两块碎片拼在一起,亮得像个小太阳,照亮了整个小巷。辰风刚要捡,就看见小巷尽头站着个青衫少年——正是城墙上的那个,手里也拿着块青铜碎片,碎片的光和地上的正好呼应。
“终于等到你们了。”青衫少年笑了,手里的碎片举了起来,“三块钥匙聚齐,就差最后一块了……”
下集预告:三钥聚首引危机,青衫少年露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