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砸在警戒线的黄黑胶带上，晕开一片湿冷的灰。苏新皓倒在血泊里的姿势很轻，像一片被打落的梧桐叶，朱志鑫手里的枪还在冒烟，枪口的火光余烬被冷风卷走，他僵在原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砰”的那一声还在耳膜里震，朱志鑫看着苏新皓胸口绽开的血花，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扣下扳机的时候，对方的枪口其实是偏的，偏了一个足以避开要害的角度。
脚步声从巷口撞进来，左航的皮鞋踩碎积水，张极怀里死死揣着那个黑色U盘，塑料外壳被攥得发烫。他们冲到近前时，只看见邓佳鑫跪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把苏新皓的上半身揽进怀里，曾经总是带着笑意的眉眼此刻惨白一片，指尖按在苏新皓的止血点上，血还是从指缝里往外渗，染红了他袖口的警徽。
那是邓佳鑫的常服，今天本该是他调去省厅的报道日。
“哥……”张极的声音发颤，左航已经踉跄着蹲下去，想伸手碰苏新皓，又怕碰碎了什么。邓佳鑫没抬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只有喉结在微微滚动，他怀里的人呼吸越来越弱，温热的血沾在他的脸颊上，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泪还是别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张峻豪挤开人群冲过来，他顾不上看朱志鑫失魂落魄的模样，颤抖着把U盘插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目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视频没有任何剪辑痕迹，画面里是公安系统高层的秘密会议，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几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国徽的倒影上，他们谈笑风生地瓜分着缉毒案的赃款，把线人的名单当成筹码交易。镜头晃了一下，能看见拍摄者藏在通风管道里的衣角，是苏新皓常穿的那件黑色冲锋衣。
最后三十秒，画面切到了一个狭小的储物间，苏新皓的脸出现在镜头里，眼底有红血丝，却笑得很轻：“U盘在左航那儿，证据链完整。朱志鑫，别怪我……”
他的话没说完，视频戛然而止。
120的担架抬过来时，邓佳鑫终于有了反应，他死死抓着苏新皓的手腕，指腹贴着对方逐渐冰凉的脉搏，直到医护人员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他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下去，肩膀抵着冰冷的墙，压抑的呜咽声终于破喉而出。
朱志鑫站在雨里，看着那个U盘，突然明白过来。
苏新皓的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他以身入局，把自己做成了最后一枚诱饵，钓出了藏在系统里的蛀虫，也把朱志鑫推成了那个“击毙叛徒”的英雄。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远处的警灯，也模糊了邓佳鑫泛红的眼眶。左航站在他身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却暖不透那片刺骨的凉。
风里传来张泽禹带着哭腔的声音，他还在对着120的电话重复：“地址是城西旧巷，伤者中枪，失血过多……”
雨还在泼洒，朱志鑫的膝盖陷在泥泞里，指尖抠着水泥地的纹路，指腹被碎石划破渗出血珠，嘴里反复念叨着“他没子弹……他没子弹……”，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左航上前想拉他，被他猛地甩开，张极站在一旁攥紧了U盘，喉结滚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都清楚，朱志鑫这一枪，是苏新皓算好的局，可扳机终究是朱志鑫扣下的。
突然，一道劲风扫来。
“砰” 的一声闷响，是拳头砸在脸颊上的声音。
朱志鑫被打得偏过头，嘴角瞬间破了皮，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怔怔地抬眼，看见邓佳鑫站在面前，额角青筋暴起，眼底红得吓人，拳头还在微微发颤。
“苏新皓是我最好的朋友！”邓佳鑫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沙哑的嘶吼，“他把命豁出去，是为了把那些蛀虫连根拔起，是为了让那些枉死的线人能瞑目！不是让你在这里像条死狗一样颓废的！”
他的手又抬起来，这次却不是拳头，而是死死攥住朱志鑫的衣领，把人从泥地里拽起来：“你看看这个U盘！看看他用命换来的东西！你现在垮了，他的血就白流了！”
朱志鑫的视线落在邓佳鑫攥着衣领的手上，那手上还沾着苏新皓的血，红得刺眼。他浑身一颤，终于从那种麻木的崩溃里挣脱出来，眼泪混着雨水和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左航站在邓佳鑫身后，轻轻按住他颤抖的肩膀，无声地递过去一张纸巾。张极把U盘塞到朱志鑫手里，冰凉的塑料触感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朱志鑫的心上。
“证据链不能断。”张极的声音很低，“这是苏新皓的……也是我们所有人的事。”
……
作者.玖月我又来卡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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