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厂的裁撤进入倒计时,气氛压抑得像结冰的河面。就在最终清算前几日,刘伟的专车却意外地驶入了这破败的厂区。
他穿着昂贵的羊绒大衣,与周围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在一众惴惴不安的员工注视下,径直走进了陈末那间临时办公室。
“小陈啊,这段日子辛苦了。”刘伟脸上挂着罕见的、近乎慈和的笑容,挥手让跟进来的厂负责人出去,关上了门。“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沉得下心,稳得住气,是块好材料。”
他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荒凉的景象,语气感慨:“集团正在用人之际,尤其是像你这样懂业务、又能吃苦的年轻人。老是待在这种地方,太屈才了。”
刘伟转过身,开出条件:“回总部来,直接到我办公室做事。职位嘛,战略发展部副总助理,级别提一级,薪资翻倍。跟着我,比你跟着那个女人……有前途得多。”他语气笃定,仿佛施舍了一个天大的恩惠,料定无人会拒绝。
陈末从一堆待处理的资产文件中抬起头,看着刘伟那张看似诚恳实则算计的脸。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
“谢谢刘总好意。”陈末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在印刷厂的工作还没做完。集团的裁撤流程,得善始善终。”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了。甚至没有对那诱人的职位和薪资表露出半点兴趣。
刘伟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慢慢褪去,眼神变得阴鸷冰冷。他盯着陈末,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年轻人骨子里的硬刺。
“好,很好。”刘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摔门而去。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最后的结局毫无悬念。印刷厂如期关闭,资产清算,员工遣散。
而陈末的“表现”,显然未能让刘伟“满意”。新的调令很快下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远、更冷——派往集团位于东北辽宁盘锦的塑料制品公司,“负责生产安全督导及成本控制优化”。
盘锦塑料,同样是集团边缘化的亏损单位,气候严寒,业务传统,几乎看不到转型希望。这几乎是流放的极致。
消息传出,总部不少人暗中唏嘘,觉得陈末太过不识时务,得罪了刘伟,彻底没了前程。
只有苏曼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冷笑一声,对心腹说:“刘伟也就这点手段了。”
而陈末接到调令,看着“盘锦”两个字,沉默了片刻。这一次,他脸上似乎没有之前的凝重,反而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了然?
他出生在离盘锦不远的辽阳,对那片土地和气候,并不陌生。
几天后,陈末踏上了北上的列车。车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南方的葱茏变为北国的苍茫萧索。寒风凛冽,呵气成霜。
盘锦塑料制品公司的厂区比想象中更显陈旧,斑驳的墙壁诉说着岁月的痕迹。接待他的人也带着东北特有的直爽和观望态度。
陈末安顿下来,没有急于开展工作,而是先花时间在厂区里转,和老师傅们聊天,听他们抱怨设备的老化、原料成本的上涨、订单的不稳定。
听着那熟悉的多音,感受着这片黑土地上特有的韧劲和实在,陈末站在冰冷的厂房间,深吸了一口凛冽却熟悉的空气。
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