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漫过老旧的居民楼，在青石板路上淌成一片浅金。洛小熠站在百诺家楼下，手里拎着的保温袋还带着余温——两杯热豆浆是刚从巷口早餐铺买的，甜口的那杯多加了半勺糖；四个肉松小贝则是绕了三条街才买到的老字号，奶油馅裹得足，表皮撒着的海苔碎还带着脆劲，都是百诺偏爱的口味
他抬手叩门，指节落在斑驳的木门上，发出笃笃的轻响。门内很快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门开时，百诺刚洗完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发梢还凝着水珠，顺着脖颈滑进领口，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手里攥着本没看完的《天体演化简史》，书脊被翻得有些发软，见是他，墨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语气却依旧平淡
百诺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她已侧身让出位置，顺手从门后挂钩上取下一条米白色干毛巾递过来
百诺刚洗完头？
洛小熠接过毛巾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他慌忙把早餐往玄关的鞋柜上放
洛小熠这不是考完试闲得慌嘛，听说你昨天在家窝了一天，带你出去走走？
百诺没拒绝，转身去卧室换衣服。洛小熠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目光落在茶几上摊开的笔记本上，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天文笔记，有几页还画着简易的星图。他想起小时候，百诺总爱拉着他在院子里看星星，指着猎户座的腰带说“那三颗星像不像你掉的三颗弹珠”，那时他还嫌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打弹珠有意思
等百诺出来时，身上换了件浅蓝色的连帽外套，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皮筋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两人并肩走在老街上，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地上织出晃动的金斑。洛小熠话多，像只停不下来的麻雀，从校门口新开的文具店进了限量款钢笔，聊到隔壁班男生把告白信塞错了人，连路边蹲在墙角晒太阳的三花猫都被他逗两句
洛小熠哎，你看这猫，胖得像凯风昨天吃的糯米团子
百诺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却会在他说漏嘴时轻轻戳穿
百诺上周你说那家文具店的钢笔太贵，怎么今天又说好看了？
洛小熠（被噎了一下，挠挠头笑得心虚）这不是怕你想去嘛，贵点也值
她没再拆穿，嘴角却悄悄弯起个浅弧，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路过街角那家“旧时光”书店时，百诺忽然停了脚。书店门口堆着半人高的旧书，用麻绳捆成一摞摞，阳光晒得书页散发出淡淡的纸墨香。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书脊上模糊的字迹，像在寻找什么珍宝。洛小熠便自然地站到她身后，微微侧身挡住来往的自行车，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颤动
他想起初中时，百诺也是这样，一蹲就是半个钟头。有次他急着去打球，催了好几遍，她却捧着本《星轨图谱》不肯走，两人还吵了一架。现在他却觉得，这样的时光能多停一会儿就好，哪怕站到腿麻也愿意
洛小熠找到了？
见她终于捧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星空图鉴》起身，洛小熠连忙伸手接过。书有点沉，封皮磨得发亮，内页泛黄却干净，扉页上还印着几十年前的出版信息
百诺嗯，之前在图书馆查过，一直没买到实体版
百诺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指尖轻轻摩挲着书脊上烫金的书名，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洛小熠把书拎在手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脊上翘起的纸边。走到巷口那棵老槐树下时，百诺忽然抬头看他，阳光恰好落在她眼底，像盛了揉碎的星光
百诺小熠，你暑假有什么计划？
洛小熠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撞。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那张印着军徽的邀请函就藏在牛仔裤内侧的口袋里，硬挺的纸边硌着大腿，却烫得他指尖发疼。他想说“我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想说“以后不能陪你逛书店看星星了”，甚至想把那张邀请函掏出来，告诉她自己可能要穿上军装，去驾驶战斗机翱翔在万米高空
洛小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心没肺的笑）还能干嘛，跟东方末他们去打球，输了的请客吃冰棍。不然就陪你出来晃悠，看你蹲书店看一下午书。怎么，你想约我？
百诺（被他说得耳尖发红，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谁要约你
脚步却慢了半拍，像是在等他跟上
洛小熠看着她的背影，浅蓝色的外套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束着的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嘴角的笑慢慢淡了，眼底涌上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敢说出口的憧憬。他快步追上去，抢过百诺手里的书，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从槐花开了有多香，说到傍晚可能会下雨，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把那些哽在喉咙里的话全都藏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阳光穿过叶隙落在她发梢，他悄悄数着她走路时裙摆摆动的弧度，心里默默念着：再走慢一点吧，让这条路，再长一点
有些告别藏在暖阳里，有些牵挂留在脚步声中，少年把未说出口的话折成纸飞机，暂时藏进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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