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城深处。
无惨端坐于冰冷的王座之上,猩红的眼瞳微阖。没人能看出他的思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感知正牢牢抓定在遥远的雨夜山,那是猗窝座,更是他通过血蝶链接“看”着的朝颜!
朝颜每一个惊险的闪避动作,在无惨的感知中都如同在他自己的神经末梢刮擦!
当看到那道刁钻的刀光刺向朝颜侧腰时,无惨搭在王座扶手上的苍白指尖,猛地、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在冰冷的玉石上留下几道微不可察的深痕。
暴怒的杀意在胸腔无声翻涌,又被更深的冰冷理智死死压下。
他不能动……猗窝座能应付……他的小猫很机灵……
但那种纯粹的、失而复得后又被置于险境的巨大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山顶的战斗已陷入焦灼。
雨水顺着猗窝座健硕的胸膛淌下,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但攻击的节奏明显带着越来越重的戾气。
朝颜的脸色在领域重压下越来越苍白,每一次移动都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四柱的攻击如同暴风骤雨,却始终无法彻底撕开这坚韧的平衡僵局。
猗窝座的声音在雷雨中回荡,目标始终锁定炼狱杏寿郎,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和疯狂:“加入我们!杏寿郎!你是天生的斗者!何必为了一群蝼蚁牺牲自己无谓的天赋?!人类的情感和羁绊不过是束缚你羽翼的枷锁!挣断它!拥抱永恒的生命和无尽的战斗!和我一起,站在这力量的顶点!”
炼狱一刀劈开迎面而来的拳风,火焰燃烧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动摇:“保护弱者是强者的责任!这份责任不是枷锁,是荣耀!人类的勇气和传承,终将战胜一切黑暗!你的永恒与力量建立在无尽的杀戮之上,这样的道路,我炼狱杏寿郎死也不会踏上!”
“顽固!愚蠢!” 猗窝座怒吼,拳风更烈!
时间在疯狂的战斗中被撕得粉碎。
突然。
撕开夜幕的惨白电光暗淡了下去。
雷声不再滚动得那样频繁、响亮。肆虐的雨幕…明显变细了…变得稀疏了。
夜空中浓厚的云层边缘……出现了一线极其细微的光!
一股刺骨的冰寒直接从血液链接的彼岸猛地灌入无惨的身体深处,仿佛一股冰水瞬间浇遍全身!
他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透过猗窝座的感官,透过朝颜眼瞳的血蝶印记,他无比清晰地“看见”了,东方山脉的轮廓在渐渐清晰的灰白光线下显现。
对鬼来说,像一把无声的铡刀正在缓缓抬起。
那个方向……朝颜的位置……正对着日出的方向。
猗窝座也察觉了。他金色的眼瞳第一次露出急迫,“该死!”
四柱精神大振。不死川眼中凶光更盛:“他们撑不住了,阳光就是他们的死期!缠死他们!”攻击更加疯狂。
朝颜猛地抬头,看向东边天际。那张因领域负荷而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离得太近。领域维持接近极限!
猗窝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硬生生用身躯撞开了不死川和炼狱的合围,就要冲向朝颜!但炼狱和不死川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上!甘露寺和蝴蝶忍的刀再次逼近朝颜!
东方的灰白色…迅速晕染扩散。那线天际越来越清晰,山巅的轮廓像被洗过的墨线,清晰地勾勒出来。云层的边缘不再是厚重的墨,而是翻卷着微亮的银灰色。一种无声的恐慌开始在空气里弥漫,压倒了雷雨的余威。
完了……
无限城。
无惨猛地从王座上站起!
那张俊美到非人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失去了所有掌控感,只剩下被最恐怖事物瞬间攥紧心脏的。
他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虚空,仿佛要透过层层空间,用眼神将那即将升起的光轮碾碎。
阳光!
小猫!!
血蝶链接里,最后炸开的是无惨失去从容、近乎尖利愤怒的咆哮:
“猗窝座!!!”
“猗窝座!!! 带他走!!现在!!!立刻!!!”
……
雨彻底停了,瀑布轰鸣声中透着不祥的宁静。
阳光!真的要来了。
朝颜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跳动。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脑子里一片雪白的轰响!跑?
猗窝座大人为了给他断后,冲向的是阳光即将倾泻的方向!
留下来?领域撑不了多久,四柱的刀锋下一秒就能撕碎他!领域…领域……
“你的血鬼术,”一个冰冷、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突兀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清晰得如同昨日,“‘流徙之域’,表象是加强与削弱,但核心……是修改。”
是黑死牟老师的声音!
在那个充斥着刀光的训练场,他的老师曾用一种近乎剖析的目光看着他:“那空间,被你划定的刹那,‘规则’便能动摇。”
当时他懵懵懂懂,只当是老师对他潜力的一种玄妙描述。
“规则……”朝颜失神地喃喃。眼前是猗窝座沐浴在炽烈日光边缘的背影,是炼狱那带着同归于尽决绝刺来的炎柱刀尖,是不死川疯狂撕咬向猗窝座侧翼的风刃!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朝颜看到猗窝座肌肉虬结的背脊在金色晨曦中微微蜷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每一个细胞都在阳光下本能地悲鸣。
领域!规则!
生死之间,朝颜体内被恐惧压制的一切瞬间翻涌沸腾。那并非力量的爆发,而是一种穿透了层层迷雾、直达本源的“看见”。
流徙之域……它从来就不是简单地加减属性!它是一个权限!一个可以在他意志覆盖的有限空间内,短暂扭曲“现实”的钥匙!
他拼尽全力维持的领域波纹,此刻在他“视野”中骤然变得截然不同。
不再是无形的屏障或粘稠的泥沼,而是……一张密密麻麻、由无数无形丝线构成的“网”!
这张网,就是他意志的触手,是他对这个空间行使权限的凭证!每一道丝线的轨迹、每一次能量的震颤……都是“规则”在这片区域的投影!
他的感知疯狂延展,瞬间“触碰”到了那张网上最炽热、最无解的几条粗壮“规则线”——那是天地自然法则中最无情的一条:【所有鬼物,皆畏日光】!
正是这条规则形成的枷锁,如同烧红的烙铁,在猗窝座体内疯狂灼烧!
正是这条规则,让强大如猗窝座,在那道金色光丝边缘也发出无声的悲鸣!
改掉它!
这念头如同火山在灵魂深处炸开!没有技巧!没有前人的经验!只有来自生命核心的意志力!像一把巨斧,狠狠砍向那条在他感知中清晰无比的规则之链!
“啊——!!!”
朝颜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精神力巨震。
维持领域的疲惫本已令他摇摇欲坠,此刻更是在这前所未有的精神与意志的透支下彻底崩溃!
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眼前的画面开始摇晃、发黑!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咬得牙床咯咯作响!他所有的精神、所有对“累”的承诺、所有对“主人”的那句“最重要”、所有对猗窝座大人那不顾自身挡在他身前的背影的震动……都化作一股孤掷一注、近乎毁灭的决绝!
“给我——改!!!!!”
无声的咆哮响彻他的精神世界!
轰——!!!
他展开的领域猛地一震!原本只是无形波纹的涟漪瞬间变得实质化!
这雾气并非水汽,更像是一种凝固的空间本身!一种……强行扭曲的现实壁障!
在那壁障覆盖的刹那,领域内属于自然阳光的那条恐怖灼热的“规则线”,被一股更纯粹、更不讲理的意志粗暴地覆盖!
领域规则临时改写:
【对“友方单位”——豁免日光侵蚀】!
现实的时间并未停止。
炼狱的日轮刀尖,距离猗窝座毫无防备的咽喉,只剩最后三寸!
耀眼的、致命的第一缕真正的阳光,彻底撕裂了所有云层阻碍,狠狠地泼洒下来!
刺目的金色光柱精准地笼罩了整个平台,也无可避免地,完全笼罩了猗窝座那背对着阳光方向的身影!
炼狱的炎柱刀锋,带着刺穿一切的决绝,终于点在猗窝座的喉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