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又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狠狠甩在朝颜那已经高高肿起的左脸上！
巨大的力道打得他头猛地一偏，身体跟着晃动。
但这一次，朝颜立刻稳住了自己，几乎是立刻就把歪斜的身体重新摆正，标准地跪了回去！
他乖乖抬着头，驯服地把那狼狈疼痛、红肿不堪的脸颊再次完整地呈现在无惨眼前。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滚落。
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尖锐的嗡鸣还未散去，嘴角的血流得更凶。
但他不敢擦，只是死死咬住另一边的下唇，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细微又可怜的呜咽声。
他被打怕了，真的被打怕了。
无惨的胸膛起伏更明显了，眼底的怒气还未平复。他俯视着脚下这张涕泪横流、狼狈至极却依旧驯服抬头的脸，开口的声音裹着滔天的怒火与掌控欲：
“谁准你……”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强压怒火，声音拔高地质问：
“把我给你的命……当成可以随便丢弃的垃圾？！”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地砸在朝颜心上。他痛得发抖，怕得要命。
可在无惨那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的俊美脸庞上，在那猩红眼瞳中朝颜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东西：
不是怜悯，不是宽容……而是一种封存在愤怒之下的……心痛？
主人……在心疼？因为他差点真的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猛地劈开了朝颜所有被恐惧包裹的自责！
是啊……主人的命令……是为了救他啊！是怕他死掉啊！主人把他从绝境里带出来，给了他力量，给了他容身之处……可他呢？！他为了别人，罔顾主人的命令，罔顾主人的担忧，甚至……真的差点就死了！他辜负了主人给予的这条命！他让真正在意他生死的主人……伤透了心！
巨大的愧疚和更深切的悔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内心的防线，压倒了对耳光的恐惧。
身体比思维更快！他用尽全身仅存的一点力气，不管不顾地往前猛地一扑！
他伸出双臂，牢牢地抱住了无惨冰冷又结实的小腿。额头死死抵在昂贵的衣料上，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放声哭泣起来。
“呜哇……对不起！主人！对不起！”他的眼泪汪汪中充满了真切的悔恨，“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话！不该让您担心！不该……不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是我蠢！是我该死！”
他用力抱着无惨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和嘴角的血蹭在冰凉的衣料上。
朝颜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后怕、和对主人那点真实担忧的震惊，混合成最汹涌的泪水。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他哽咽着，抬起头，努力想看清无惨的脸，脸上狼狈一片，“我不懂事……我辜负了您！我差点……差点就死了！是您救我出来的！是您给了我一切！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只有您给了我活路啊！”
他用尽所有力气，哭喊着喊出最深处的心声，带着无尽的依恋和彻悟：
“在我心里……只有您！才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啊！永远都是！”
……
无惨的身体，在朝颜喊出那句“在我心里……只有您！才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啊！永远都是！”时，猛地僵住了。
朝颜那滚烫的泪水、温热的血液，正透过昂贵的衣料，洇湿他的皮肤。
那双手臂紧紧抱着他的小腿，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抓着溺水前最后浮木般的绝望和全然的依赖。
那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针，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所有的愤怒壁垒，狠狠扎进了最深、最隐秘的地方。
原本在胸口翻腾咆哮的怒火，如同被倾盆冰水浇熄。
最重要的人？
永远？
这两个词，对于活了千年的鬼王而言，是幼稚的、可笑的、甚至愚蠢的。
他曾舍弃一切追求永恒和力量，感情是最无用的负累。
他豢养朝颜，出于兴趣，出于掌控欲，甚至是那点微不足道的“特别”——他允许这只小猫栖息在他的王座旁，如同把玩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可现在，这只被他亲手打肿了脸、嘴角还淌着血、哭得毫无形象的小猫，却用尽全身力气，像宣告什么真理一样，对他吼出这句……如此直白的宣告。
那哭声里的信任和依恋，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冰冷的指尖。
无惨的心脏深处，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悸动，带着巨大的酸胀感。
他猩红的眼瞳依旧低垂着，目光落在朝颜紧紧箍住他小腿的双手上。那双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带着淤青，那是刚刚摔倒弄的。甚至微微颤抖着，却死死地抱着他。
小脸上的那片红肿惨不忍睹，沾着泪水汗水，真真是狼狈得可怜。
朝颜整个人的姿态，脆弱得濒临破碎，但那紧抱的力量和话语里的重量，却又透着一种……让无惨感到窒息般的沉重。
“永远……”无惨极低地念了一声，里面夹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干涩。
千年来，这两个字他嗤之以鼻，此刻却从这只卑微的小猫嘴里，听到了最沉重的分量。
看着脚下这个用力抱着他、哭得颤抖、却还在重复着“对不起”、“只有您”的小东西……
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纯粹到极致的依赖，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缚住了他抬起的、准备再次惩戒的手掌。
原本酝酿在胸腔里的滔天怒火和责问，一下子哑了火。
他感觉手指尖残留着刚才打人时微麻的触感。他心中感受到了从来没有的情绪，是……心疼吗？
最终，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没有重重落下。
反而极其缓慢地轻轻落在了朝颜那沾满血污和泪水的红肿小脸上。
“……”无惨依旧没有说话，心里却带着几分自嘲。
真行啊……竟然被这样一个……小东西……搞乱了阵脚。
可那只揉着小猫红肿脸蛋的手，却没有收回。
这些伤，是他亲自施下的惩罚印记，不允许自愈。这是规矩。
但现在……
哎，罢了。
一道温暖精纯的力量，从无惨按在朝颜脸颊上的掌心悄然渗入。
那力量流经之处，脸上火辣辣的剧痛迅速消退，高高肿起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去，狰狞的五指印淡化消失。嘴角撕裂的伤口迅速愈合，血痕也消失无踪。
不过几息之间，朝颜脸上、身上所有显眼的痕迹，都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那双哭得红肿湿润的琥珀色眼睛。
“……”朝颜感受到身体变化的瞬间，呜咽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还沾着泪水的眼睛里是难以置信的迷茫。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滑如初的脸颊，又愣愣地看着无惨依旧没有表情的脸。
恢复伤势了……主人……饶恕他了？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怔忪：“起来吧。”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总归是少了些怒气。
朝颜连忙松开紧抱着无惨小腿的手臂，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膝盖还有些发软，他努力站直了身体，低着头，不敢再直视无惨。
“下弦之伍，”无惨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安置在无限城西侧旧藏书楼底层最里间的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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