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扑到桌边,红褐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朝颜,里面燃烧着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炽热:“你是鬼!你告诉我!有没有办法?!祢豆子…祢豆子她要怎样才能变回人类?!求你了!你一定知道点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绝望中的一线希望让他不顾一切。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过来,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朝颜肩头。
朝颜被这猝不及防的炽热质问震得缓缓抬起了头。炉火的光在他漂亮却空茫的琥珀色眼瞳里跳跃着,映不出一丝波澜。
变回人?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没能激起涟漪,反而带来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诞感。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童话。片刻的困惑之后,一丝本能的、对“变回”可能的恐惧掠过眼底。
看着炭治郎希冀的眼神,朝颜不忍心说出什么伤害他的话。停顿了好久了最终,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炉火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响亮,甚至刺耳。
炭治郎眼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这清晰的摇头中,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黯淡,化作一片失望。他脱力般缓缓坐回蒲团,肩膀垮了下去。
唯有鳞泷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朝颜。那苍老的、充满痛惜的目光,从那些无法愈合的鞭痕,移到那张苍白茫然的脸上,沉甸甸的,仿佛要将所有的悲戚都刻印进去。
朝颜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视线无意识地飘向炭治郎身边。
祢豆子沉睡着,小小的身体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抹粉色的发卡,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狭雾山的日子在无声戒备中滑过。
鳞泷默许了朝颜的存在,但毕竟人鬼不同,作为资深的猎鬼人他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相信自己的天敌。同样,炭治郎也是如此,他的家人被鬼王残忍屠杀,因此,他始终对朝颜保持一丝戒备。
这几天炭治郎的目光时不时瞟向朝颜,木刀时刻不离手边。
朝颜感知得分明,他只是安静待在阴暗的角落,帮鳞泷翻晒药草,或在窗前看炭治郎训练的汗水洒在林间空地。
不仅是他要执行主人的命令,更因为这样平静的、温馨的生活,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他很珍惜。
他的存在感稀薄,苍白脸颊带着持续的虚弱,一周滴水未沾的干渴写在他微微干裂的唇上。这份显而易见的“饥渴”却似一道诡异的安全符,让猎鬼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丝。
平静的午后。
鳞泷带着炭治郎去远处练习更复杂的连续突刺与呼吸节奏转换。小屋沐浴在寂静的阳光里,只听得见风穿过树林的低语。
朝颜蹲在屋内光线最弱的角落——一扇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正专注地将晒好的药草小心地收拢捆扎。指尖拈起干燥的桔梗花梗,动作轻巧得像怕惊醒了什么。窗外投进的光斑落在他手背上,衬得肤色近乎透明。
死寂中,异样的声响猛然炸开!
隔壁!
“呃——嗬嗬…” 野兽般压抑、痛苦的呜咽穿透纸门!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牙酸的“咯吱——嘎吱——”声!尖锐的指甲在疯狂抓挠着什么坚硬的东西(竹筒?)!
糟了!
朝颜瞳孔骤缩!同源的血脉在疯狂示警!祢豆子在失控边缘!
他瞬间丢下药草,身形化作一道淡影,毫不犹豫扑向隔壁房间!阳光在他冲过屋子中部时如同滚烫的烙铁划过皮肤,他只能沿着阴影急窜!
哐!
拉门被他猛地拉开!
昏暗的卧室内,祢豆子蜷在被子中剧烈扭动!眼睛大大的睁着,猩红的竖瞳如同滚烫的岩浆!喉咙里滚动着低沉威胁的“嘶嘶”声,尖锐的指尖将嘴上的竹筒抠出道道深痕,身下的草席被撕扯得稀烂!
一股原始、暴戾的鬼气在她身上剧烈翻滚、沸腾!
没有时间思考!
朝颜琥珀色的眼瞳瞬间凝固在祢豆子身上,本能是他展开了血鬼术!
血鬼术·流徙之域-范围锁定祢豆子!认其为敌。朝颜意图强制压制其行动。
无形的波纹以朝颜为中心无声扩散,填满狭窄的房间!
然而,就在领域形成的刹那,朝颜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感觉…不对!
领域内的规则之力,如同投入墨池的清泉,但预期的“压制束缚感”并未独占鳌头!一股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力量——如同严冬的一丝暖流难以察觉地缓缓地在领域中弥散开。
它在抚平祢豆子的躁动?!
他看向祢豆子。
奇迹在他眼前诞生!
原本弓起背脊、即将彻底爆发的祢豆子,身体被这股暖流轻抚了一下,渐渐放松下来。
喉间的威胁嘶鸣骤然减弱!
眼皮下沸腾的猩红光芒逐渐恢复成人类的瞳孔。
紧绷到极限的四肢如同绷断的弦被悄然松开!
疯狂撕挠的手指停了下来。
那汹涌欲爆的鬼气波动,被这股奇异的力量无声地安抚。祢豆子的身体彻底放松,甚至微微蜷缩了一下,呼吸重新变得安稳深沉,发出轻微的鼾息声,回归了毫无防备的沉睡状态。
朝颜也僵住了!琥珀色的瞳孔因巨大的惊愕而微微放大!单纯的抑制敌人行动……怎么会有安抚的效果?!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流淌在领域边缘的、微弱的……“平复”和“稳定”的奇异力量?完全超出了他对自身能力的认知!掌心甚至微微发烫,残留着异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
“祢豆子——!!”
一声撕裂长空的的呼喊声猛地从屋外炸响!
脚步声如疾风般冲向小屋!
几乎同时,大门外的拉门猛地被拉开一道缝隙!
阳光刺入昏暗的房间,投下长长一道亮光。
正是提前结束训练赶回的炭治郎,当他看到这幅场景后在门后死死睁大了眼睛!
炭治郎的脚似乎被钉在了原地。
他眼前定格的画面:
幽暗的房间中央,朝颜静静伫立。一只手掌微微抬起朝向祢豆子,脸上还凝固着一丝未散尽的惊愕。而几步之外,祢豆子蜷缩在铺被里,睡得安详无比,嘴角甚至微微弯起一丝弧度,仿佛刚才的嘶吼和抓挠都只是一场噩梦,此刻阳光正照在他妹妹微微汗湿却平静的额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