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治山府邸·暮色书房)
烛火摇曳,将奢华书房镀上暖金色。无惨倚在铺着雪白狐皮的宽椅中,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扶手,发出沉闷的轻响。
空气里的熏香气味依旧厚重,却压不住一丝紧绷的张力。
这时的猗窝座垂手肃立在书房中央,姿态是标枪般的恭敬。
而朝颜,则跪在他侧后方三步远的地板上,头深深低垂,姿态温驯如初。但细看之下,那紧贴身体的衣料下,肌理线条已凝练如刀锋,周身更萦绕着一股隐而未发的锐利气息,像收在鞘中的名刀,与一月前那苍白易碎的样子判若云泥。
这一个月的训练,让朝颜感受到了掌握力量带来的微弱自信和更深的变强渴望。
无惨的目光缓缓扫过猗窝座,猩红眼底无波无澜:“说说看。”
声音平淡,却让猗窝座颈背肌肉本能地绷紧一丝。
猗窝座沉声开口,言简意赅,却句句重若千钧:“回禀大人,属下按令教导。”
“‘破坏杀’基础步法——‘空式·穿极’,已掌握七分形似,五分神随。闪避凡兵、乃至柱以下剑士起手突刺,绰有余裕。”这是底线要求。
“朝颜的血鬼术:‘流徙之域’融于战法——开启时机已可自主把握,以‘域’预判危险,配合步法卸力。保命够用。”
“承受能力——”猗窝座停顿一瞬,“断骨十一次,内脏破裂三次,头颅重创一次。皆在时限内愈合。属下保证,皆是可愈合、亦助其精进之伤。”
“意志——”他抬眼,目光如实质扫过依旧跪伏的朝颜,“……未曾动摇半分。”
汇报完毕,书房再次陷入安静。唯余朝颜压抑的、带着训练后轻微喘息的声音。
无惨没说话。目光如同沉甸甸的磁石,压在朝颜低伏的背上。
良久。
“朝颜。”
冰冷的两个字落下,朝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呼吸瞬间屏住。
“抬头。”
朝颜依言抬起头。
刹那间,暖金色的烛光落在他脸上。
一月前被泪水浸透、布满惊惶的脆弱瓷娃娃,此刻眉宇间沉淀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坚忍。
额角、颊侧,残留着几条细微的、刚刚完全愈合的淡粉色新痕——那是昨日最终检验时被猗窝座拳风擦过的见证。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依旧清澈,深处却燃着两簇经过生死熔炉淬炼后的暗火,温驯的表象下,蛰伏着被逼至极限后方才显形的韧性与野性。
像一头披着羔羊皮的幼狼,獠牙虽未长成,已初露锋芒。
无惨的视线在那张蜕变后更显惊心动魄的脸上逡巡。
尤其是那双眼睛,那份在温顺表象下倔强燃烧的光芒,如同精心的雕琢终于显露出玉胚内蕴的纹理。
一丝极为隐晦的满意掠过猩红的眼底深处,快得如同错觉。
当然,对于朝颜这样的变化,无惨是极其满意的,那个忠诚于他的小猫,符合了他的意志,完美的执行了他的计划。
但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慵懒不耐的神情,甚至带着点嫌弃。
“嗯,还算……有点样子。”无惨的尾音拖长,充满勉强,“猗窝座,你教人的本事,也就比荒野村夫强上一点。”这是惯常的贬损,“勉强…算你过关了。”
猗窝座紧握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松开一丝缝,恭敬低头:“谢大人。”
角落里,朝颜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虚脱感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茫然。真的……过关了?可以……继续留在主人身边了?
就在这时。
无惨忽然朝他勾了勾手指,不再是命令,而是一种逗弄猫狗般的随性。
“过来。”
朝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膝行靠近宽大的软椅。
无惨伸出手臂,竟是直接揽住了朝颜瘦削却已不显脆弱的腰身,微一用力!
一阵天旋地转的轻柔拉扯感传来,朝颜还未来得及思考,整个人已被轻松抱起,安置在无惨并拢的腿上!属于无惨的冰冷气息,瞬间裹挟了他。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姿态让朝颜浑身僵硬!
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与他冰冷的肌肤形成鲜明反差。他被迫侧坐在无惨腿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僵在身侧,像个被突然打扮好摆在主人膝头的精致人偶,大脑一片空白。
猗窝座也微微抬眼,灰眸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归于死寂的观察。
无惨却仿佛浑然未觉两人的僵硬。一只冰冷修长的手,带着随意的力道,先是捏了捏朝颜紧绷的臂膀,似乎在丈量肌肉的硬度,随即又撩开他额角散落的黑发,带着审视货品般的目光,指尖轻轻拂过那条新愈合的淡粉色细痕。冰冷与细微麻痒的触感让朝颜控制不住地微微战栗。
“身上……倒是添了几道破相的痕子。”无惨的语调带着点挑剔的惋惜,指腹在那新痕上蹭了一下,“真是粗人教出来的。”这句骂给猗窝座听的。
然而,他的另一只手却像安抚不安的猫儿般,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制力,慢悠悠地、自上而下地抚过朝颜僵硬的脊背,力道透过薄薄的衣衫清晰地传递到紧绷的皮肉上。从颈后,顺着肩胛中线,一点点地往下滑落,滑过紧窄有力的腰线……每一次下移,都带来一阵更深沉的战栗。
“以后……”抚到后腰时,无惨顿了顿,那只作怪的手掌停住,改为用指节不轻不重地叩了一下那突出的脊骨,“……别动不动就跪了。”
他收回手,慵懒地靠回椅背,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极其平常的小事。
“碍眼的紧。站着,当个能看的花瓶也就罢了。”话语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与鄙夷,但允许“站着”这一行为本身,却是一种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象征意义的认可与奖赏。
朝颜呆住了。坐在这冰冷而强大的怀抱中,感受着脊背被抚过的地方残余的奇异感觉,还有那句轻飘飘的“不用跪了”,像是一个虚幻的梦。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地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用力低下头,温顺地应道:“……是,主人。”
无惨似乎失去了再逗弄他的兴趣,松开箍在他腰间的手臂,随意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碍眼的小虫:“猗窝座留下。你……先出去歇着。这副骨架子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