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第一次遇见马嘉祺的那个夜晚,城市的霓虹刚刚亮起,而她刚结束长达十二小时的手术。
作为市立医院最年轻的心脏外科主治医师,林溪早已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她脱下白大褂,换上米白色的薄开衫,疲惫地走出医院大门。秋风带着凉意钻进领口,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那座天桥是她每天必经之路。桥下聚集着这座城市的边缘人——年老的拾荒者、残疾的卖艺人、精神恍惚的流浪汉。林溪通常会快步走过,偶尔在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放在破旧的搪瓷碗里,但从不曾真正停留。
今晚却有些不同。
天桥下的角落里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一个年轻男人,背靠着冰冷的水泥桥墩,曲着一条腿坐在一张硬纸板上。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连帽衫,深色牛仔裤,膝盖处有明显的磨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捧着一本书——封面破损得厉害,边角卷起,但林溪还是一眼认出了书名:《叶芝诗集》。
落魄的文艺青年。这是林溪的第一印象。
她本该像往常一样快步离开,但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让她放慢了脚步。也许是那双捧着书的手——修长、干净,指节分明,完全不像一个露宿街头的人的手。也许是那专注的姿态,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阵风从桥洞穿过,掀起书页,也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林溪看到他的侧脸,下颌线条清晰,鼻梁挺直,嘴唇紧抿着,毫无血色。就在她犹豫是否要上前询问时,男人忽然抬起头。
他们的目光在昏黄的路灯下相遇。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冬夜的寒潭,里面没有乞讨者常见的卑微或讨好,只有一片沉静的疲惫,以及被打扰后瞬间竖起的疏离屏障。
林溪的心莫名一紧。她见过太多眼睛——病人的绝望,家属的哀求,同事的疲惫——但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明明年轻,却仿佛承载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
林溪“这本书……”她终于开口,声音在风中显得单薄,“我大学时也读。”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黑眸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评估眼前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陌生人。片刻后,他的目光移回书页,指尖轻点着某一行字,用低哑而清晰的嗓音念道:
马嘉祺“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是《当你老了》。林溪记得这首诗,记得那种深沉的、超越时间与表象的爱。
他念完这几句,停住了。秋风再次吹过,带来远处车辆的轰鸣和近处流浪汉的咳嗽声。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林溪,投向天桥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马嘉祺“你相信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有人会为了一朵玫瑰,放弃整个春天。”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而古怪。林溪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作为一个医生,她相信科学,相信数据,相信可见可触的现实。但此刻,在这个昏暗的桥洞下,面对一个捧着诗集问出哲学问题的流浪青年,她那些理性的思维似乎暂时失效了。
林溪“我……”她迟疑着,目光落在他冻得泛红的手指上,“天冷了,你穿这么少,会生病的。”
这回答显然偏离了问题的轨道。男人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意料之中。他合上书,小心翼翼地放进身旁一个褪色的帆布背包里。
马嘉祺“生病也是一种体验。”他说,声音依旧平静,“比麻木好。”
林溪皱了皱眉。医生的本能让她无法赞同这种观点。她蹲下身,与他平视——这个动作让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合着秋夜清冷的气息,没有预料中流浪汉常有的异味。
林溪“我是医生。”她说,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坚定,“在我眼里,健康比任何体验都重要。”
男人终于正眼看她了,那双黑眸里闪过一丝波动,像石子投入深潭泛起涟漪。
马嘉祺“医生。”他重复这个词,像是在品味它的含义,“拯救生命的人。”
林溪“我尽力。”林溪简短地回答。她犹豫了一下,从便利店的塑料袋里拿出那杯还温热的关东煮,递了过去,“吃点热的吧。”
他没有立刻接,只是看着那杯冒着微弱热气的食物,又看看林溪的眼睛。几秒钟的沉默后,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她的。
那一瞬间,林溪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以及不易察觉的颤抖。
马嘉祺“谢谢。”他说,声音依旧平静,但林溪捕捉到了其中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接过关东煮,没有立刻吃,只是捧在手心,感受着那一点温度。林溪站起身,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她已经做了超出日常惯例的事。但脚步却像被什么绊住了。
林溪“你……叫什么名字?”她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私人,太唐突。
男人抬起头,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林溪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
马嘉祺“马嘉祺。”
林溪“林溪。”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双木林,溪流的溪。”
马嘉祺点了点头,没有进一步交谈的意思。他低下头,开始小口吃着关东煮,动作斯文得不合时宜。
林溪知道自己该走了。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这个叫马嘉祺的神秘男人,这个在秋夜寒风中读着叶芝诗集的流浪者——转身离开了天桥。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忍不住回头。马嘉祺依然坐在那里,捧着那杯关东煮,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侧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