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最前,黎深打好了饭菜,端着餐盘朝座位方向走,方冬明见了便抬起手,招呼黎深到他身边来坐。
黎深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方老师,明天可以进行下一个实验步骤了。”
“按你的计划来。”方冬明没有过问更多。这个课题他跟得很紧,见黎深从未有过一秒的松懈,还将每个数据都反复验算无数遍,便确认了它对于黎深的重要性,也相信黎深对此自有把握。
两口饭吃下去,方冬明想起一件事:“星期二早上的理论考试,你没参加?”
黎深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抱歉。”
“没参加就没有分数,院里也不会因为是你就开后门。”
“我知道。没参加考试是我的问题,没有分
数也是应该的。”
“黎深,”方冬明看着黎深眼下淡淡的黑眼圈,“知道你很看重这个课题,对学业也很上心,但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我……”
沉默一阵,黎深放下筷子,轻声说:“方老师,我没有很累。我是想快些进入实践。”
方冬明点头,理解之余,又不禁感喟。这个孩子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早熟,心事也太重,他想说点什么来开解黎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星期四的晚上,方冬明从研究室里出来,和门口巡逻的警卫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离开。走到外面时,他透过玻璃窗看见自己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才想到几天前曾把钥匙给了黎深,方便黎深随时去找他几年前做过的研究报告。
目光隔着玻璃在室内寻找了几圈,方冬明在
办公室摆着的人体模型后找到了黎深翻阅资料的身影。而逐渐靠近的巡逻警卫却没有看见,只是疑惑地打量了一圈办公室,而后伸手摁灭了顶灯。
黎深在漆黑的房间内抬起头来。他用了几秒钟来接受现状,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捧着书走到开关边,再次将灯打开。走廊上,察觉到灯在身后重新亮起的警卫吓了一跳,颤抖着转过身,大着胆子再次朝办公室走去。
看到这一幕,方冬明叹了口气,专门折回办公室里,把还在看书的黎深拎了出来。
跟黎深一起朝楼门口走,方冬明心里想起当年宣誓仪式上看到黎深的模样。他带过很多届学生,其中不乏像黎深一样刻苦的人,他们都因各自的理想而叩响医学的大门,又因这些理想而获得无可比拟的动力。
看着黎深,他想起前阵子听到的传言:“小
黎,听说你爸妈也是学医的,你报医学院,这也是继承父母衣钵了。”
黎深笑了笑:“嗯,就连小时候哄我睡觉时,讲的床边故事也都是医院里的事,家里能用来消磨时间的也大多都是医书。慢慢的,也就耳濡目染了。”
“除了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没有。”
“回答得太快了,何况你这钻牛角尖的样子,可不像‘没有’。”
黎深久久没有回答,脚步声被风带远。就在方冬明以为黎深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对方的声音才慢慢传来。
“还因为……一个人。”
这个答案不算超乎方冬明的想象,他在街边驻了足,回身看向自己这个鲜少剖白心迹的学生,看到他孑然一人站在那一年冬天落下的第一
场风雪中。
“我不想在成为她的威胁时,再一次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