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蜿蜒向下，尽头隐约传来涧水的叮咚声。
谢灵提着盏油灯走在最前，橘黄色的光晕在岩壁上晃动，将她与姬月的影子拉得很长。谢清辞与姬瑶跟在后面，掌心的同心珀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三百年前这对先祖的气息。
“当年无雾派的势力比你们现在遇到的要庞大得多。”谢灵的声音在狭窄的石阶间回荡，带着淡淡的怅惘，“他们不仅有蚀力，还掌控着‘雾核’——那是能吞噬一切澜力的邪物，三百年前，就是靠它攻破了五族的第一道防线。”
姬月接过话头，长鞭在指尖轻轻绕了个圈：“我们的共生之力虽能净化蚀力，却挡不住雾核的吞噬。打了三年，五族死伤过半，连老祖宗们都……”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眼底却闪过痛楚。
谢清辞想起古籍里“血雾三年”的记载，心头微沉：“所以你们才想出假背叛的计策？”
“是。”谢灵点头，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柔和，“无雾派的首领一直想拉拢我，觉得谢家的蝶纹能破解封印。我便顺水推舟，假意答应，条件是放姬月和剩下的族人一条生路。”
姬月嗤笑一声，九尾狐的虚影在她身后晃了晃：“那老东西果然信了，还以为能离间我们。却不知我早把同心珀藏进了蚀骨渊，带着残部退守雾澜界的‘心脉之地’，只等灵姐姐传消息。”
“传消息的代价很大吧？”姬瑶轻声问，她能想象得出，谢灵独自潜伏在敌营，要承受多少猜忌与危险。
谢灵的指尖微微一颤，蝶纹雾丝在空中画了个小小的弧：“还好。我和月妹约定，每次月圆之夜，就用同心珀的共鸣传递信号。她在雾澜界核心点燃‘狐火灯’，我在无雾派的营地里放‘蝶影烟’，只要灯不灭，烟不断，就证明彼此都安好。”
“可古籍里说，谢灵先祖最后死在了无雾派的祭坛上。”谢清辞忍不住道，“姬月先祖也……”
“那也是假的。”姬月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放轻，“祭坛上的是替身，用蚀力伪造的假象。灵姐姐趁机带着雾核的弱点逃了出来，我在雾隐阁接应，两人联手毁掉了雾核，才让无雾派元气大伤，退回了黑雾沼泽。”
她看向谢灵，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只是那一战，她的蝶纹被雾核反噬，我的九尾也燃了六条，再也回不到巅峰状态。后来五族重建，我们便隐了身，看着后辈们慢慢恢复元气。”
谢清辞与姬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撼。三百年前的真相，竟比她们想象的更悲壮，也更动人。那些被误解的背叛，原来是用生命守护彼此的誓言。
“那陆氏先祖呢？”谢清辞想起陆明宇的异样，“三百年前，他真的是无雾派的人？”
提到陆家，谢灵的脸色沉了下去：“陆沉舟……他曾是我和月妹的战友，后来却暗中投靠了无雾派，还偷走了我们炼制同心珀时剩下的‘珀屑’。”
“珀屑？”
“就是炼制同心珀时剩下的边角料。”姬月解释道，“虽不如同心珀完整，却也能引动部分时空之力。当年我们能毁掉雾核，他也‘功不可没’——只不过是想趁机夺走雾核，据为己有。”
谢清辞心头一凛：“所以三百年后的陆家……”
“很可能还在找珀屑，甚至想利用同心珀重现当年的阴谋。”谢灵的声音冷了下来，“陆沉舟的野心很大，他的后人，恐怕也没安好心。”
话音刚落，石阶上方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呼喊：“谢灵！姬月！你们跑不了！”
是陆沉舟的声音！
谢灵与姬月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厉色。谢灵将油灯递给谢清辞：“你们带着灯先走，从涧水下游出去，那里有我们安排的接应。”
“那你们呢？”姬瑶急道。
“我们断后。”姬月抽出长鞭，红色的雾力瞬间爆发，“放心，三百年前的我们，还没弱到任人拿捏的地步。”
谢清辞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攥紧油灯对她们道：“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她拉着姬瑶转身就往石阶下跑，身后很快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有蝶纹的清越鸣响，有狐火的爆裂声，还有陆沉舟气急败坏的怒吼。
***石阶尽头果然是条湍急的山涧。
涧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下游隐约能看到艘小小的竹筏。谢清辞与姬瑶刚跳上竹筏，就听到身后传来破空声——一支淬了蚀力的箭，正朝着她们的方向射来！
“小心！”姬瑶猛地将谢清辞推开，自己却被箭尾的劲风扫到手臂，立刻红肿起来。
“瑶瑶！”谢清辞赶紧用蝶纹雾丝缠住她的手臂，银灰色的光芒流转，才压制住蚀力的蔓延。
竹筏顺流而下，很快远离了石阶出口。两人回头望去，只见石阶上方火光冲天，隐约能看到陆沉舟的身影被谢灵与姬月的雾力困住，却始终不肯退去。
“他们会没事吧？”姬瑶望着火光，声音带着担忧。
“会的。”谢清辞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同心珀与姬瑶腕间的狐纹产生共鸣，“你看，同心珀还在发烫，说明她们的气息很稳定。”
竹筏在涧水里漂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靠岸。岸边的芦苇荡里藏着间小小的木屋，屋里亮着灯，显然是谢灵说的接应点。
两人刚走进木屋，就看到桌上放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块残破的珀片，泛着与同心珀相似的光晕，只是色泽更暗淡，还沾着点点黑色的蚀力。
“这是……珀屑？”姬瑶惊呼。
谢清辞的指尖刚触到珀屑，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手臂往上爬，与同心珀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她赶紧收回手：“陆沉舟找的就是这个！谢灵先祖把它藏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月光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玄色劲装，手里握着长剑，正是陆明宇！
“果然在这里。”陆明宇的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目光落在木盒里的珀屑上，“谢清辞，姬瑶，别来无恙。”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清辞将姬瑶护在身后，蝶纹雾丝瞬间凝聚。
陆明宇晃了晃手里的同心珀——竟是之前在蚀骨渊抢走的那枚！“同心珀能引动时空之力，自然也能定位珀屑的位置。”他一步步走进来，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百年前，我先祖没能得到的东西，今日，该由我来完成了。”
“你想做什么？”姬瑶怒视着他，九尾狐的雾力在周身盘旋。
“很简单。”陆明宇的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用同心珀和珀屑的力量，重现雾核！到时候，五族都会臣服于陆家，我会建立一个全新的雾澜界——一个没有共生纹，只有绝对力量的世界！”
他说着，突然挥剑刺来，剑尖带着墨绿色的蚀力，显然也修炼了无雾派的邪术！
谢清辞拉着姬瑶侧身躲过，蝶纹与狐丝同时爆发，金灰光芒在狭小的木屋里炸开，将陆明宇逼退了几步。
“就凭你们？”陆明宇冷笑一声，将同心珀与珀屑同时举起，“三百年前的谢灵和姬月都挡不住我先祖，何况你们两个小辈！”
同心珀与珀屑在他掌心碰撞，发出刺耳的嗡鸣，黑色的蚀力与金灰的雾力交织，形成一道扭曲的光带，将整个木屋笼罩在内！
谢清辞与姬瑶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光带飞去。她们下意识地握紧彼此的手，共生之力凝聚成盾，却依旧抵挡不住那股跨越时空的拉扯力。
“清辞姐姐！”
“瑶瑶！”
两人的声音被光带的嗡鸣淹没，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们看到陆明宇的脸被光带的光芒映照得扭曲而疯狂，还听到他得意的狂笑：
“去陪三百年前的先祖吧！这雾澜界，终究是我的！”
***再次醒来时，谢清辞发现自己躺在聚雾台的草地上。
阳光正好，雾桐花落在她的发间，带着熟悉的清香。姬瑶正趴在她身边，睡得正香，嘴角还带着点笑意，像是做了个好梦。
聚雾台的训练场上，谢临渊正指挥着少年护卫队练习阵法，姬澈在旁边给受伤的队员包扎，殷柔的百灵鸟在半空盘旋，发出欢快的鸣叫。一切都和她们离开前一模一样，仿佛三百年前的经历只是一场漫长的梦。
“醒了？”谢临渊走过来，递过一壶水，“你们两个昨天在藏书阁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还是小澈把你们背回来的。”
谢清辞接过水壶，看向姬瑶。姬瑶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谢清辞，立刻握住她的手：“清辞姐姐，我们……”
“回来了。”谢清辞轻声说，指尖的蝶纹雾丝与姬瑶的狐丝缠在一起，掌心的同心珀不知何时回到了她手里，此刻正散发着温润的光。
姬瑶摸了摸自己的袖口，从里面掏出半块珀屑——正是木屋里的那半块，只是上面的蚀力已经被净化干净，只剩下淡淡的光晕。
“看来不是梦。”姬瑶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这时，老祖宗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浑浊的眼睛在她们身上扫过，露出了然的笑：“回来了就好。有些债，也该讨一讨了。”
她指了指聚雾台的入口处——那里，几个护卫正押着一个人走来，正是陆明宇！他衣衫不整，脸上带着惊恐，周身的澜力被封住，显然是刚被擒获。
“陆明宇私通无雾派，盗取同心珀，意图重现雾核，罪证确凿。”老祖宗的声音很沉，“陆家主已经将他交出来了，任凭处置。”
陆明宇看到谢清辞与姬瑶，眼中闪过绝望：“不可能……你们怎么会回来……”
谢清辞没理他，只是将同心珀与珀屑放在一起。两块物件刚一接触，就化作两道流光，融入她与姬瑶的腕间，与她们的澜纹彻底融合。
从此，狐蝶同栖的共生之力里，不仅有守护的决心，还有三百年前传承下来的，名为“信任”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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