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被冻成了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膀上。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化作一地残骸,散落在地毯上,每一片都反射着冰冷的光,映照出苏清清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她抽噎着,像一只无助的小羊羔,可那双指向我的手指却稳如磐石。
“是……是林小姐撞了我,我才没拿稳……”她的声音打着颤,像是随时会哭晕过去,眼泪却落得恰到好处。每滴泪都精准地滑过脸颊,在灯光下折射出一丝胜利的光芒。
而我,穿着这身洗旧了的廉价白裙,站在这个豪华客厅中央,如同一个突兀的污点。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恶心——穿进这本狗血霸总文三年来,背锅专业户的生涯让我习惯了这种荒诞的剧本。
泼湿苏清清礼服的是我,泄露机密的是我,推她下楼梯的还是我……无论多离谱的理由,归因总是简单粗暴:林晚,就是那个恶毒替身。
傅靳言果然皱起眉头,他那张英俊得近乎刻板的脸,此刻覆满了寒霜。当他看向苏清清时,眼里掠过一抹几乎不可见的心疼;而转向我时,只剩下赤裸裸的厌恶。
“林晚,”他的声音像是从北极飘来的风,“你的愚蠢和恶意,总能找到新的高度。”
呵,连问都不问。真高效。
苏清清立刻贴上去,小声啜泣,那双眼睛藏在刘海后,尾梢竟勾起一抹得意。
但我是谁?我可不是原主。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颤抖、辩解,然后默默认罪的替身。当傅靳言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我身上时,我正低头揉着自己僵硬的后颈,毫无半分惊慌失措。这一反常态的表现让他们两人同时愣住。
傅靳言眉宇间升起更多的鄙夷:“摔碎的东西,是老太太最钟爱的乾隆粉彩镂空转心瓶,一千万,赔不起就用你的一生来还。”他的语气冷酷至极,仿佛已经将我未来的几十年都钉在了审判台上。
苏清清适时地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露出“震惊”的表情,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暴露无遗。
一千万?买我一生?真是个笑话。
刺目的水晶吊灯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得那些碎瓷片更加锋利逼人。我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把手伸进帆布包里摸索。动作缓慢且从容,完全不像一个陷入绝境的人。
傅靳言盯着我的动作,眉头越拧越紧,仿佛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你想干什么?”他嗤笑一声,“林晚,别做更丢人的事。”
苏清清也假惺惺劝道:“林小姐,你就认了吧,别再惹靳言生气了……好好道歉,或许还能轻一点……”
我没废话,掏出了一部老旧手机,屏幕划痕斑驳,与这个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解锁,点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备注为“A”的号码,并且按下了免提。
“嘟——嘟——”
电话那头响起等待音。每一秒的寂静都让空气更凝固一分。傅靳言似乎终于耗尽耐心,迈出脚步想要阻止我,然而下一刻,电话接通了。
对面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静默,就像暴风雨前的最后几秒。
“妈。”我开口,语音平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傅靳言的脚停在半空,脸色骤然剧变。苏清清的笑容像冰层破裂般冻结在脸上。
我继续说话,语速平稳:“有人砸了您去年送给我的那个瓶子,说值点钱的那个。现在他们不肯承认,还想让我赔一千万。”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干净利落,不容置疑:“让他接电话。”
傅靳言接过手机时,指尖细微颤抖着,像触碰危险品一样谨慎。他把手机放到耳边,脸色由苍白变成惨白,额角渗出冷汗。
“董……董事长?!”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话筒另一边又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命令,傅靳言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绷紧到极限。他艰难地应和着,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是……是我有眼无珠……我真的不知道……请您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站在原地冷眼旁观这一切,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霸总彻底失态。
苏清清更是彻底僵住了,眼中的骄傲与算计全被骇然取代。
等到傅靳言挂断电话,他整个人已经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额角的汗水顺着他冷峻的侧脸滑落,滴在昂贵的意大利皮鞋上。
“这一千万,我还需要赔吗?”我举起手中的一片碎瓷,声音平淡却字字铿锵。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喉结滚动,最终吐出三个嘶哑的字:“不用……”
“哦。”我点点头,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随后,我望向苏清清,语气依然温和:“那么,我们聊聊吧——到底是谁打碎了这个瓶子?”
苏清清猛地抬起头,眼底充满恐惧,求救似的看向傅靳言,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傅靳言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缓缓转身,对着苏清清,声音低沉而沙哑:“清清……说实话。”
电话另一端再次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哒,哒,哒,像是催命符一般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