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网络上的风暴愈演愈烈,各种猜测和负面舆论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马嘉祺摔手机的视频被反复播放、慢放、解读,他当时冰冷愤怒的表情被做成各种表情包,配上侮辱性的字眼广为传播。“暴力”、“素质差”、“顶流塌房”之类的标签被牢牢贴在他身上。
即使丁程鑫的团队迅速发布了声明,解释当时是记者行为过激、追问隐私在先,马嘉祺是出于保护朋友的目的情绪一时失控,并表示会承担对方手机的赔偿费用,但收效甚微。声明下的评论区依旧沦陷,质疑和谩骂远多于理解的声音。
更糟糕的是,马嘉祺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始终沉默着,没有发布任何声明,没有道歉,没有任何解释。这种沉默在外界看来,更像是一种傲慢和无视,进一步激化了矛盾。
丁程鑫的团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始终无法联系上马嘉祺及其核心团队成员,所有的沟通请求都石沉大海。这种失联状态让公关工作陷入极大的被动。
丁程鑫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机械地刷新着手机屏幕,看着那些恶毒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割向马嘉祺,而他除了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胃部的疼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但他已经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内心的恐慌和无力感所淹没。
他一遍遍地拨打马嘉祺的电话,从一开始的急切,到后来的绝望,最后只剩下麻木的重拨。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令人心碎的女声。
为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出现?是在怪他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各种各样的可怕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几乎要将他逼疯。
严浩翔和贺峻霖中间又来了一次,带来了一些外面的消息,也试图安慰他,但效果甚微。马嘉祺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拒绝见任何人,包括他们。
“他那个性子,钻起牛角尖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严浩翔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他觉得这次搞砸了,连累了你,估计正不知道在哪儿自我厌弃呢!”
贺峻霖也面色凝重:“现在外面舆论压力太大,他那边团队可能也乱了阵脚。但一直躲着不是办法,嘉祺必须站出来面对。”
道理谁都懂,但那个把自己变成孤岛的人,拒绝任何靠近。
深夜,丁程鑫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马嘉祺被无数话筒和镜头逼到角落、冷漠厌弃看着他的画面。他浑身冷汗地坐起身,心脏狂跳不止,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必须见到马嘉祺。现在,立刻,马上。
他猛地跳下床,甚至顾不上换掉睡衣,抓起手机和外套就冲出了房间。小陈睡在外间,被他的动静惊醒,吓了一跳:“丁哥?你去哪儿?”
“我去找他!”丁程鑫的声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脚步未停地冲向电梯。
“不行!外面现在都是记者!你不能出去!”小陈急忙追上来。
“我必须去!”丁程鑫猛地按着电梯下行键,眼睛赤红,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别拦我!”
小陈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愣神的功夫,电梯门已经打开,丁程鑫一步跨了进去。
“丁哥!”小陈急得跺脚,连忙拿出手机联系保镖和司机。
丁程鑫靠着冰冷的电梯壁,看着数字一层层下降,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知道这样冲出去很冒险,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不能让马嘉祺一个人待在那种绝望的孤岛上。
酒店地下车库果然也埋伏着记者,看到丁程鑫出现,立刻围了上来。幸好保镖及时赶到,奋力隔开人群,护着丁程鑫艰难地坐进车里。
“去嘉祺的公寓!快!”丁程鑫对司机喊道,声音嘶哑。
车子冲出车库,将那些追逐的闪光灯甩在身后。夜晚的街道空旷了许多,车子疾驰着,丁程鑫的心却依旧高悬着,无法落地。
他不断催促着司机再快一点。
终于,车子停在了马嘉祺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丁程鑫拉开车门就往外冲,保镖紧随其后。
电梯上行,丁程鑫死死盯着跳动的数字,手心全是冷汗。
站在那扇熟悉的公寓门前,丁程鑫深吸一口气,用力拍打着门板。
“嘉祺!马嘉祺!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哭腔和急切,“你开门!让我看看你!求你了!”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丁程鑫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他不死心,继续拍打着:“嘉祺!你开门好不好?别一个人躲着!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我不怕被连累!我真的不怕!”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音,手掌拍得通红。
“你答应过我的,不再一个人忍着……你骗人……马嘉祺你个大骗子……”他无力地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门内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丁程鑫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扇门。
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
昏暗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地面。缝隙后面,没有开灯,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一只骨节分明、却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搭在门框上,指尖微微颤抖着。
然后,马嘉祺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沙哑、干涩、疲惫到了极点,轻得几乎听不见:
“……别哭。”
只是两个字,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丁程鑫情绪的闸门。他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公寓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清和压抑的气息。
马嘉祺就站在玄关的阴影里,穿着皱巴巴的家居服,头发凌乱,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红血丝和深重的疲惫,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他看着冲进来的丁程鑫,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茫然的、近乎麻木的痛苦。
丁程鑫的心疼得像被撕裂开来。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这个仿佛随时会碎掉的人。
马嘉祺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在他抱住的那一刻,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回应。
“你吓死我了……”丁程鑫把脸埋在他冰冷的颈窝,声音哽咽,“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开门?我以为你……”
他说不下去,只是更紧地抱住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具冰冷的躯体。
马嘉祺任由他抱着,过了很久很久,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臂,回抱住他,力道很轻,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的下巴抵在丁程鑫的头顶,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对不起。”
“我又搞砸了。”
“很糟糕……对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自我厌弃和绝望。
“没有!没有!”丁程鑫立刻摇头,抬起头,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目光坚定而灼热,“你保护了我!你没有搞砸!是那些人的错!是他们的错!”
马嘉祺的目光依旧空洞,仿佛没有听进去。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网上……都在骂我吧……”
“那不是真的!”丁程鑫急切地说,“很多人理解你的!我的团队已经在处理了,我们……”
“处理?”马嘉祺打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晰的痛楚,“怎么处理?发声明?道歉?赔偿?”他摇着头,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没用的……程鑫……这次不一样……”
他推开丁程鑫,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我控制不住……我当时……就是控制不住……”他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压抑的哽咽和痛苦,“我看到他那样逼问你……那些问题……我……”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通红的眼睛看向丁程鑫,里面是赤裸裸的、再也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恐慌。
“我害怕了,程鑫。”
“我害怕那些问题,害怕那些猜测,害怕他们真的会发现……发现我们……”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发现……我好像……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大……我保护不了你……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才是他彻底崩溃和自我封闭的真正原因。不是外界的指责,而是内心防线的溃败,是对自己能力的怀疑,是对失去的巨大恐惧。
他一直试图用冷漠和理智筑起高墙,来保护这段感情,也保护自己。但那一刻的失控,让他发现自己如此不堪一击,那些他赖以生存的防御,在现实的压力和窥探面前,脆弱得可笑。
这种认知,比任何网络暴力都更摧毁他。
丁程鑫看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自我怀疑,心脏疼得无以复加。他走上前,再次用力抱住他,声音坚定而清晰:
“我不要你那么强大!”
“马嘉祺,你听好了!我不需要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我们会遇到麻烦,我们会被人议论,这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我们可以一起害怕,一起想办法!但你不能再这样把我推开!你不能一个人躲起来!”
“你看着我!”他捧起马嘉祺的脸,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你觉得是麻烦吗?和我在一起,你觉得是麻烦吗?”
马嘉祺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在微弱光线下依旧明亮的眼睛,那里面的坚定和爱意,像是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试图穿透他厚重的绝望。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如果是麻烦,”丁程鑫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那我心甘情愿。这辈子,我就认准你这个麻烦了。”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马嘉祺通红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是全然的空洞和绝望,一点点微光,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亮起。
他看着丁程鑫,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猛地伸出手,将眼前的人狠狠地、用力地重新拥入怀中,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冰冷的孤岛,终于迎来了一艘固执闯入的小船。
虽然风暴仍未停歇,但至少,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