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

宿舍的灯光温暖得有些不真实。文夕推开门时，客厅里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Giselle蜷在沙发上戴着耳机看剧，手里抱着一袋已经见底的薯片。

“回来了？”Giselle暂停视频，摘下一边耳机，“电影怎么样？”

“很精彩。”文夕脱下外套挂好，“她们都睡了？”

“宁宁在洗澡，Karina欧尼在房间看剧本，Winter……”Giselle朝紧闭的卧室门努努嘴，“老样子，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

文夕点点头，走到厨房倒水。冰箱上贴着新专辑的倒计时日历，距离正式回归还有五十三天。每一天都被不同颜色的标记填满——舞蹈练习、声乐录制、MV拍摄、宣传照、综艺预录……密密麻麻，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说实话，”Giselle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有点紧张。这次回归太重要了。”

文夕拿着水杯走回客厅，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因为上次的成绩？”

“嗯。”Giselle把薯片袋揉成一团，“我们破了记录，所有人都看着。下一次只能更好，不能持平，更不能退步。这个行业的残酷就在于此——你爬得越高，摔下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落地灯的光晕在Giselle年轻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也照出了她眼底的焦虑。文夕忽然意识到，这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妹妹，其实比谁都敏感于团队所处的压力位置。

“但我们这次的作品很好，”文夕说，声音平稳，“舞蹈编排有突破，歌曲的概念也比上次更完整。只要把能做的都做到最好，结果不会差的。”

“万一呢？”Giselle看向她，“万一市场口味变了？万一有黑马团突然杀出来？万一……”

“没有万一。”Karina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她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显然是刚洗完澡，“我们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部分。剩下的，担心也没用。”

作为队长，Karina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稳住军心。她走到沙发旁，自然地接过文夕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而且，我们是一个团队。要相信彼此，也要相信公司为我们做的规划。”

Giselle叹了口气，把头靠在她肩上：“欧尼，你说得对。我就是……偶尔会害怕。”

“害怕正常，”Karina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也怕。但怕过之后，该练习练习，该录音录音，该睡觉睡觉。”

浴室门打开，宁艺卓擦着头发走出来：“你们在聊什么严肃话题？气氛好凝重。”

“在聊怎么在下次回归中继续碾压全场。”Giselle瞬间切换回活泼模式，从沙发上跳起来，“宁宁啊，你副歌部分那个高音，今天声乐老师说还可以更亮一点！”

“真的？那我明天早点去，再找老师抠一下细节……”

看着成员们自然地转换话题，文夕心里某个紧绷的角落松弛下来。这就是团队——不是没有压力，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在压力与恐惧面前，能够彼此支撑着继续前行。

卧室门悄无声息地打开，Winter走出来，手里拿着耳机。她的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众人，最终落在文夕身上：“明天早上七点，练习室见。我想试试那个下腰起身的新方案。”

“好。”文夕点头。

Winter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转身回了房间。

宁艺卓小声说：“Winter欧尼最近好像……稍微柔和了一点点？”

“只是稍微。”Giselle做了个“微量”的手势。

Karina笑了：“好了，都去睡吧。明天又是满档。”

文夕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窗外的首尔依然灯火通明，但她拉上窗帘，隔断了那片永不熄灭的光海。

躺在床上，她却没有立刻入睡。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回放——练习室里的汗水，宋宇彬电影里的眼神，宴会厅里的对话，成员们深夜的交谈。像是一幅精心拼贴的画卷，每一片都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是宋宇彬发来的消息：「安全到了吗？」

「到了。在宿舍。」

「那就好。今天谢谢你过来。还有……你说看到了那个镜头里的孤独但不绝望，让我很感动。」

文夕看着那句话，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才回复：「因为那是真实的你。而真实的东西，总能被看见。」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发来的却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晚安。」

放下手机，文夕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她想起电影里宋宇彬那个天台抽烟的镜头——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在霓虹灯光下明明灭灭，眼神望向远方，没有焦点，却有一种奇异的坚定。

那是一种她熟悉的状态。站在高处，俯瞰世界，知道自己属于这里却又疏离于此。这种疏离感，在偶像这个职业里尤为强烈——你被千万人注视，却很难被真正理解；你站在聚光灯下，但那光芒往往照不见你自己的影子。

但今夜，在那个喧闹的宴会厅角落，当宋宇彬说“谢谢你懂”时，她感到某种孤独被缓解了。

不是消失，而是被分享了。

这种分享让她感到安全，也让她更有力量去面对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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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文夕已经出现在练习室。令她意外的是，Winter比她到得更早。

音乐声很低，Winter正在独自练习，动作已经相当流畅。看到文夕进来，她关掉音乐，气息平稳地说：“来得正好。我改了第三拍的重心分配，你试试看。”

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这就是Winter的方式。

文夕放下包，走到镜子前。两人并肩而立，Winter数着节拍，文夕跟着她的节奏完成动作。一次，两次，三次……那个原本有些滞涩的衔接逐渐变得顺滑。

“好多了。”Winter终于说，这是她少有的直接肯定，“下午和编舞老师提，看看能不能应用到整个编舞中。”

“你昨晚想了很久？”文夕接过毛巾擦汗。

Winter沉默了一下，才说：“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动线。”

这几乎是Winter式的“交心”了——承认自己的专注，甚至承认了因此失眠。文夕感觉到，那座冰山确实在融化，虽然缓慢，但确凿无疑。

其他成员陆续到达，新一天的练习开始了。上午是舞蹈，下午是声乐，晚上是体能训练。日程表被填满，时间在汗水和音乐中飞速流逝。

声乐课上，文夕的注意力却被老师的一句话牵动了。

“文夕啊，你最近的情感表达进步很大，”声乐老师放下乐谱，“尤其是中低音区的处理，更有层次了。是有什么新的体验吗？”

文夕愣了一下。她想起最近一次录音，制作人让她想象“告别但不悲伤”的情绪，她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找到了那种声音的质感——不是刻意营造，而是从心底流淌出来。

“可能……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一些。”她轻声回答。

老师点点头：“艺术就是这样。技术可以练，但情感的厚度，只能靠生活来给。”

下课后的走廊里，文夕还在回味那句话。Karina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拿着两份行程单。

“下周有个新行程，”Karina递给她一份，“JTBC新综艺《艺术家之夜》的嘉宾邀请。制作组点名希望我们全体参加。”

文夕接过行程单快速浏览。这是一档访谈与表演结合的高端综艺，以深度对话闻名，对嘉宾的要求极高。

“这是个好机会，”Karina说，“但也要做好准备。主持人的问题一向犀利，可能会问到……敏感话题。”

“比如？”文夕抬眼。

“比如空降出道，比如团队关系，比如最近的舆论风波。”Karina说得直接，“制作组提前沟通时暗示了，他们希望看到‘真实的aespa’。”

真实的aespa。这个词既诱人又危险。在这个行业里，“真实”往往是一把双刃剑——能赢得共鸣，也能暴露弱点。

“我们需要统一口径吗？”文夕问。

Karina摇头：“制作组明确说了，希望看到成员各自的观点。但我们可以提前沟通一下底线——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可以委婉表达。”

这就是队长的智慧。不强求一致，但确保安全。

当晚的团队会议，五个人围坐在宿舍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摆着零食和饮料，气氛却比想象中严肃。

“我的建议是，”Karina开场，“真诚但谨慎。不回避问题，但也不过度暴露私人领域。重点是展现我们作为团队的专业性和凝聚力。”

宁艺卓咬着吸管：“如果问到上次的舆论事件呢？要提法律诉讼吗？”

“制作组已经知道这件事了，”Karina说，“大概率会问。我们可以提，但重点放在团队如何共同度过难关，而不是细节本身。”

Giselle举手：“那如果问成员之间的矛盾呢？比如……刚出道时的磨合期？”

Winter抬起头，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对讨论表现出明显反应。

Karina看向文夕，眼神在询问。

文夕思考片刻，缓缓开口：“我觉得可以承认磨合期的存在。任何团队都需要磨合，这很正常。重点是我们如何通过沟通和理解，找到了现在的平衡。”

她说完，看向Winter。Winter的目光在灯光下显得很深，最终，她点了点头。

“同意。”Winter的声音很轻，但清晰。

那一刻，文夕感到团队中某种新的默契正在成形——不是没有分歧，而是在分歧面前，能够找到共同前进的方式。

会议结束后，文夕回到房间，却没有睡意。她打开笔记本，开始整理最近对表演的思考。这是她的习惯，每当有重要工作来临，她都会用文字梳理自己的状态。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艺术家之夜》的邀请，是一个信号。我们正在被主流认可，被看作不仅是偶像，也是‘艺术家’。这带来机会，也带来更高的期待。

最近在舞蹈和声乐上的进步，我能感觉到质的变化。不是技术上的突飞猛进，而是内在表达的更丰富。像老师说的，情感的厚度需要生活来给。而我这段时间的生活——团队的磨合，外界的压力，感情的发展，自我的探索——都在无形中滋养着我的表达。

Winter的改变是细微但真实的。她开始参与讨论，开始表达意见，开始在某些时刻展现柔软。这让我相信，时间确实能改变一些东西，只要你愿意等待，也愿意主动搭建桥梁。

宋宇彬……他最近在为新电影宣传，我们见面时间很少。但每一次联系，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成长和支撑。这种关系很好，不炙热到灼伤彼此，也不冷淡到疏离。像两棵各自生长的树，根系在地下相连。

有时候我会想，偶像这个身份的本质是什么。是完美的假象，还是真实的展现？是满足幻想，还是提供共鸣？也许，真正的答案在两者之间——在精心打造的舞台形象之下，依然保有一个真实的人的质地。不完美，但真诚；有脆弱，但也有力量。

下周的综艺，我想展现的就是这样的aespa。不是无懈可击的女神，而是五个在追梦路上努力前行的年轻女性。有各自的性格，有彼此的羁绊，有面对挑战的勇气，也有承认不足的坦诚。

这需要勇气。但我想，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写到这里，文夕停下笔，望向窗外。夜色深沉，但远处城市的灯光依然璀璨，像是永不熄灭的星河。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母亲对她说过的话：“人生就像走夜路，你不需要看到整条路，只需要看到脚下这一步有光就够了。”

那时的她不懂。但现在，她明白了。

她不需要知道未来全部的模样，只需要知道此刻自己走在正确的方向上，身边有同行的人，前方有想抵达的地方。

这就够了。

手机亮起，是团队群聊。Karina发来了下周综艺的详细台本和注意事项。文夕点开文件，一行行仔细阅读。

挑战即将来临。但她不再恐惧，只有平静的期待。

因为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在走夜路。

她有团队的光，有爱人的理解，有内心的指引。

这就够了。

窗外的首尔，正在渐渐沉睡。而文夕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又将是一个需要全力奔跑的日子。

但此刻，在这短暂的寂静里，她允许自己停下来，感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与力量。

然后，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明天。

她的原野在等待，而她，已经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