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

个人封面拍摄的邀约，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aespa平静的水面下激起了唯有她们自己能感知的微妙涟漪。文夕没有退让，这是公司战略，也是对她价值的认可，她无法、也不该拒绝。但那份独享镁光灯的“荣耀”，此刻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她心口。

拍摄前夜，她又失眠了。凌晨三点，她悄声走出房间，客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她没开灯，赤脚走到厨房，想倒杯水，却看见阳台上一点猩红的光，在夜色里明灭。

Winter。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背对着客厅，靠在阳台栏杆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夜风吹起她冰蓝色的发梢，那身影在沉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瘦孤直。

文夕的脚步顿住了。她很少见Winter抽烟，印象里只有压力极大或极度疲惫时才会有。此刻，是因为什么？是因为那即将到来的、独属于她文夕的封面拍摄？还是……别的什么，积压在心底更久的东西？

犹豫了一下，文夕还是拿着水杯，轻轻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冬夜的寒风瞬间灌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Winter没有回头，只是将烟换到离文夕较远的那只手，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在黑暗中迅速消散。

“吵到你了？” Winter的声音有些沙哑，没什么情绪。

“没有。睡不着。”文夕走到她身边，也靠在栏杆上，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睡衣传来。她顺着Winter的目光望去，是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和远处连绵的、沉默的楼宇灯火。“欧尼也睡不着？”

Winter没回答，只是又吸了一口烟。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只有夜风的呜咽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

“欧尼，”文夕看着指尖绕着杯壁的水汽，声音很轻，“那个个人封面……我有点……”

“有点什么？” Winter打断她，语气平淡，“觉得抱歉？还是觉得压力大？”

文夕被问住了。两者都有，但似乎又都不完全是。

“我不知道。”她老实说，“只是觉得……好像和大家，有点不一样了。”

“本来就不一样。”Winter弹了弹烟灰，火星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从你空降出道，从你直拍爆红，从你和宋宇彬公开，从你拿到林导的试镜机会……你就注定和别人不一样。”她转过头，冰蓝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像两点寒星，直直看向文夕，“你以为，只是这次封面才开始的吗？”

文夕的心脏像是被那目光刺了一下。是啊，差异早就存在，只是被团队的成功和彼此的扶持暂时掩盖了。如今，这差异被一次次个人成功无限放大，终于变得清晰而刺眼。

“那我……该怎么办？”文夕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心底那份无措。

Winter沉默了很久，久到那支烟燃到了尽头。她将烟蒂按灭在随身携带的小小金属烟盒里，发出轻微的“嗤”声。

“你想怎么办？”她反问，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倾向，“把机会让出去？还是假装自己不在乎，然后继续一个人承受所有目光和压力？”

文夕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让出去？那是虚伪，也是对公司和她自己努力的不尊重。假装不在乎？她做不到，那些目光和压力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已经站在了那里，”Winter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飘忽，却字字清晰，“就站得稳一点。别想着怎么缩回来，或者怎么把别人也拉上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节奏。”她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黑暗，“你能做的，不是停下，而是……让自己发出的光，别太刺眼，也别太烫。至少，别灼伤离你最近的人。”

别太刺眼，别太烫。

文夕咀嚼着这句话。这不是让她隐藏光芒，而是让她学会控制光芒的“温度”和“角度”。在享受个人成功的同时，更要顾及团队的氛围，维护同伴的感受。

“可是……怎么才能做到？”文夕问得有些急切。这听起来比单纯的“做到最好”要复杂和困难得多。

Winter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情绪。“自己想。”她丢下这三个字，转身拉开了阳台门，“我睡了。外面冷，你也早点进去。”

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寒风，也隔绝了Winter的身影。文夕独自站在阳台上，看着手中早已凉透的水杯，又望向Winter离开的方向。

自己想。

是啊，Winter可以提醒她，可以点破症结，但路，终究要她自己走，分寸，终究要她自己把握。

她想起陶艺课上宋宇彬引导她感受泥坯的“呼吸”。或许，对待团队关系也是如此？不是生硬地控制或改变，而是更细腻地去感知、去调整，找到那个既能支撑自己向上、又不破坏整体平衡的“支点”。

这很难。需要比完成一个高难度舞台更敏锐的洞察力，更柔软的心，和更强大的情绪控制力。

但，她必须学会。

因为站在高处的，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感到寒冷。

她需要这光芒，既能照亮自己的前路，也能为同伴投下一片可供休憩的、温暖的影子。

文夕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冬夜清冷的空气，再缓缓吐出。心头那团乱麻似乎被这寒风梳理开了一丝缝隙。

天边，启明星悄然亮起，清冷而坚定。

她知道，明天拍摄时，镜头前必须光芒万丈。

但镜头之外，回到这间宿舍，回到队友身边时，她需要收敛起那些过于灼热的光，学会用一种更温润、更体贴的方式，去存在，去照耀。

这将是她成为真正的“顶尖艺人”之前，必须修习的，最重要的一课。

夜色依旧深沉，但文夕的心中，已悄然点亮了一盏名为“分寸”的、微弱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