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若曦，沈沅立刻让人将外书房仔细搜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不该留的痕迹，这才返回内院。
绿萼见她脸色凝重，忍不住问道：“福晋，若曦小姐的话……可信吗？”
“半信半疑。”沈沅靠在软榻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她说的事太过凶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派人去黄河报信是必须的，至于其他的，还得看后续动静。”
她拿起那枚刻着“禛”字的玉佩，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玉佩质地普通，边缘甚至有些磨损，倒像是常年佩戴的旧物。若真是胤禛当年遗失的，那若曦说的“欠一条命”或许并非虚言。
可即便如此，沈沅也不敢完全放下戒心。在这波谲云诡的夺嫡棋局里，任何一丝心软都可能致命。
“对了，”沈沅忽然想起一事，“让你查府里的内鬼，有眉目了吗？”
绿萼脸色一正：“查到一些线索。负责采买的刘管事最近账目有些不清不楚，而且前几日九爷府的人来过之后，他就借口生病告假了，行踪很是可疑。”
“刘管事？”沈沅皱起眉。这刘管事是府里的老人了，据说还是胤禛潜邸时就跟着的，按理说不该出问题。
“继续盯着他，别打草惊蛇。”沈沅吩咐道，“另外，把府里所有采买的账目都调出来，仔细核对，尤其是近半年的。”
“是。”
绿萼退下后，沈沅独自坐在榻上，心里乱糟糟的。内鬼未除，京中流言未止，黄河那边又可能有危险，桩桩件件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场夺嫡之争的残酷，远不止史书上那几句冰冷的记载。它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傍晚时分，宫里再次传来消息，说德妃的病情加重了，康熙帝特意派了太医前去诊治，还赏赐了不少补品。
沈沅心里咯噔一下。德妃的病来得蹊跷，如今又突然加重，会不会和九爷的动作有关？是想借此牵制远在黄河的胤禛，还是另有图谋？
她不敢耽搁，立刻换上朝服，准备再次进宫探望。刚走到府门口，却被李德全拦住了。
“福晋，外面雪下大了，而且……九爷府的人还在街角盯着呢，您这时候出去，怕是会被他们抓住把柄。”李德全忧心忡忡地说。
沈沅抬头看了看天，果然飘起了雪花，细密的雪粒落在地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李德全说得对，她现在不能冲动。若是被九爷的人抓住“在德妃病重时擅自离府”的由头，只会给胤禛添更多麻烦。
“那……让人把府里最好的人参和燕窝送到宫里，给额娘补补身子，再让贴身的嬷嬷去伺候，务必把额娘的情况随时报回来。”沈沅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李德全走后，沈沅站在廊下，看着漫天飞雪，心里越发不安。这场雪，来得又急又大，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与此同时，黄河沿岸。
胤禛正站在一处堤坝上，寒风卷着雪粒打在他脸上，生疼。他手里拿着一份当地官员递上来的堤坝修缮记录，眉头紧锁。
“这堤坝是三年前重修的？”他沉声问道。
身边的知县点头哈腰地答道：“回四阿哥，正是。当年黄河决堤后，朝廷拨下巨款，下官亲自监督修缮，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料，绝对坚固耐用。”
胤禛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一块从堤坝上脱落的碎石，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石头质地疏松，一捏就碎了大半。
“上好的石料？”他冷笑一声，将碎石扔在地上，“这样的石头，也敢说是上好的？”
知县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四阿哥恕罪！下官……下官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许是……许是风吹日晒，有些风化了……”
“风化？”胤禛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三年时间，就能把石头风化到一捏就碎？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他一脚踹在知县的心口，将他踹倒在地：“说！当年修缮堤坝的银子都用到哪里去了？这些劣质石料是怎么回事？！”
知县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四阿哥饶命！下官不知道啊！当年的事都是前几任知县经手的，下官……下官只是按章办事……”
“按章办事？”胤禛眼神更冷，“本王看你是同流合污！来人，把他给本王拿下，关进大牢，仔细审问！”
护卫立刻上前，将瑟瑟发抖的知县拖了下去。
胤禛站在堤坝上，望着奔腾的黄河水，眼神凝重。从他巡查过的几处堤坝来看，几乎都存在以次充好的问题，而且手法相似，显然是有人在背后统一操作。
这背后，一定有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牵扯到的人，恐怕不止九爷和几个地方官那么简单。
“爷，”贴身护卫低声上前，“刚收到福晋派人送来的密信。”
胤禛接过密信，快速拆开。沈沅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将京中九爷闹事、若曦报信以及内鬼的事一一说明，最后还反复叮嘱他务必小心，提防意外。
当看到“九爷买通官员，欲在堤坝动手脚”时，胤禛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他就知道，九爷那个草包没那么安分。
“查清楚了吗？这附近的官员，哪些和九爷有牵扯？”胤禛问道。
“正在查，”护卫答道，“不过此地离京城较远，消息闭塞，怕是没那么快有结果。”
胤禛沉吟片刻，道：“传令下去，今晚所有人不得懈怠，加强戒备。另外，明日的巡查路线更改，不去原定的那几处险段，改去上游的平缓地带，且走且看。”
他不能拿自己和手下人的性命冒险。既然对方想在堤坝上动手脚，他就偏不上当。
“是。”
护卫退下后，胤禛将沈沅的信小心地收好，指尖摩挲着信纸，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担忧。
这个小女人，在京中独自面对那么多风雨，却还不忘提醒他注意安全。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随即又被冷冽取代。
等着吧，无论是京里的魑魅魍魉，还是黄河岸边的牛鬼蛇神，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不仅要查清这黄河旧案，还要平安回去，护她周全。
夜渐渐深了，雪下得更大了，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覆盖。黄河岸边的临时驿站里，灯火通明，气氛却异常紧张。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四爷府里也是一片寂静。沈沅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心里默默祈祷着。
胤禛，一定要平安。
她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九爷的阴谋被识破，八爷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而太子党也在暗中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坐收渔利。
这盘棋，越来越乱了。
第二日一早，沈沅刚起床，就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被关押在大牢里的江南盐运司管事，突然“畏罪自杀”了！
沈沅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死了？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是谁干的？八爷？九爷？还是……背后另有其人？
她知道，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开始狗急跳墙了。而这，或许仅仅是个开始。
京城里的风雨，怕是要来得更猛烈了。
沈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慌。
她必须撑住，撑到胤禛回来。
她走到桌前，拿起笔，开始写信。她要把管事“自杀”的消息尽快告诉胤禛，让他做好准备。
窗外的雪还在下，仿佛没有尽头。沈沅看着信纸上的字迹，眼神坚定。
这场仗，他们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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