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的指尖第一次触到围巾末端的船锚刺绣时,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因为那触感陌生——相反,这粗糙的毛线纹理、边缘磨出的毛絮,都和他记忆里那条被硝烟熏黑的围巾重叠。但问题在于,他不该有这样的记忆。
意识回笼的瞬间,腕上的终端还在发出刺耳的警报,积分数字停在一个可笑的低位,而眼前是佩利挥着拳头冲过来的身影,嘴里嚷嚷着“卡米尔你发什么呆!快帮忙啊”。
“……” 雷鸣,或者说此刻占据了这具身体的雷鸣,侧身避开拳头的动作快得不像平时的“卡米尔”。他的目光扫过混战中的三人:雷狮正用雷神之锤抵挡着对手的元力冲击,侧脸线条比记忆里年轻却同样桀骜;帕洛斯站在稍远的地方,嘴角挂着惯有的假笑,手里的暗影却悄悄绕到了敌人身后。
这是……凹凸大赛?
混乱的信息碎片涌入脑海:“卡米尔”的身份、雷狮海盗团、生存游戏规则……还有属于“卡米尔”那份近乎偏执的、对雷狮的依赖。雷鸣的眉骨跳了跳,抬手按住突然发疼的太阳穴。
他记得的最后画面,是雷王星的地牢,是断裂的铁链,是雷狮带着舰队撞碎防护罩时,天边炸开的紫色电光。他本该随着那艘失控的战舰一起坠入星云,而不是穿着这身单薄的衣服,戴着这条可笑的围巾,站在这种过家家般的“赛场”上。
“卡米尔!”雷狮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催促,“发什么愣?”
雷鸣抬眼,视线与雷狮对上。那双眼睛里有疑惑,有属于兄长的熟稔,却没有地牢里最后那一眼的复杂——没有愧疚,没有决绝,只有纯粹的、属于雷狮海盗团团长的命令口吻。
是过去的雷狮。
这个认知让他喉咙发紧。他几乎是本能地动了,速度比“卡米尔”快了不止一个层级,元力具象化的瞬间,不是熟悉的船锚,而是一柄泛着冷光的短刃,精准地刺入对手元力核心的薄弱处。
“!” 佩利的拳头停在半空,帕洛斯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
雷狮挑了挑眉,收起雷神之锤:“长进不小。” 语气里听不出异样,只有理所当然的赞许。
雷鸣没接话,转身走向终端,开始清点刚到手的积分。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完全不像平时那个会下意识看向雷狮、等待指令的卡米尔。
帕洛斯状似随意地走过来,手里转着根能量棒:“卡米尔,刚才那招挺厉害啊,藏拙了?” 暗影在他身后若有若无地晃了晃,带着试探的意味。
雷鸣抬眼,目光像淬了冰。那是属于雷鸣的眼神——经历过背叛与囚禁,习惯了在阴影里计算人心的眼神。帕洛斯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笑容淡了些。
“只是刚好想到。” 雷鸣的声音很平,刻意模仿着“卡米尔”的语调,却没注意到自己捏着终端的指节泛白。
他不喜欢帕洛斯。或者说,不喜欢这种随时可能在背后捅刀的存在。在雷王星的那些年,他见多了这样的人,包括……曾经的自己。
晚上扎营时,雷狮把一块烤好的魔兽肉丢给他:“今天表现不错,这个赏你的。”
雷鸣接住,指尖触到温热的肉块,忽然想起小时候,雷狮也总把烤好的猎物最嫩的部分给他,那时他们还住在城堡最偏僻的塔楼里,窗外是雷王星永恒的黑夜。
“谢了,大哥。” 他低声说,声音里难得带了点起伏。
雷狮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跟我还客气什么。” 但他没再移开视线,就那么看着雷鸣小口咬着肉,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佩利早已抱着骨头睡死过去,帕洛斯靠在火堆的另一侧,看似在擦拭武器,余光却一直落在雷鸣身上。
夜深时,雷鸣悄悄起身,走到远离营地的悬崖边。他摘下围巾,借着月光看着上面的船锚刺绣——这是“卡米尔”的标志,不是他的。他的围巾,早在雷王星的那场爆炸里烧成了灰烬。
“睡不着?”
雷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雷鸣迅速把围巾重新戴上,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淡的表情。
“在想明天的路线。” 他说。
雷狮走到他身边,并肩看着下方翻滚的云海:“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不是疑问,是陈述。
雷鸣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吗?” 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可能是累了。”
雷狮转过头,月光照亮他半边脸,那双紫色的眼睛在夜里格外亮:“卡米尔,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该告诉大哥。”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我不是父王,不需要你事事瞒着。”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雷鸣伪装的外壳。他猛地抬头,撞进雷狮带着担忧的眼神里——那是他在雷王星地牢里无数次渴望过的眼神,此刻却让他无措。
他是雷鸣,是那个曾经为了活下去而选择妥协、最终被家族抛弃的“污点”。他不是卡米尔,不是这个被雷狮护在身后、干净得像张白纸的少年。
“……” 雷鸣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下头,“知道了,大哥。”
雷狮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没再追问,只是抬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围巾的毛线蹭过脸颊,带来熟悉的触感。雷鸣闭上眼睛,第一次觉得,这条不属于他的围巾,或许也能带来一点虚假的温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但至少此刻,身边的雷狮是真实的,海盗团的吵闹是真实的,甚至连帕洛斯那带着算计的目光,都比雷王星的冰冷地牢要真实得多。
也许,暂时做一段时间的“卡米尔”,也没那么糟糕。
只是他没注意到,火堆旁,帕洛斯收起了手里的通讯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个“卡米尔”,可比以前有趣多了。而远处,佩利翻了个身,咂咂嘴,似乎在做什么关于烤肉的美梦。
错位的灵魂在凹凸大赛的夜色里暂时落脚,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偏离原本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