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莱芜市莱城区杨王石村,安旎太奶奶家的屋子里暖意融融,电视里春晚正播得热闹,小品逗得满屋子人哈哈大笑。周斯越虽然看不太懂,但被这欢乐的气氛包裹着,神情是难得的放松。他安静地坐在安旎旁边的小凳子上。
安旎看着他,前世那个冰冷场景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脑海——镣铐,签字,还有她当时不受控制般扶住他手腕时感受到的冰凉和颤抖。那种跨越时空的同情再次涌起,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极其温柔地、轻轻地覆盖在周斯越放在膝盖的手背上,一下下地抚摸着,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眼前的温暖安稳深深烙进他的记忆,驱散那些可能潜藏的恐惧。
周斯越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无声的安抚,没有躲开,甚至手指微微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热闹的拜年声和脚步声。门帘被掀开,带着一股冷气,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提着年货,笑容满面。
安国庆立刻站起身迎上去,热情地伸出手,用浓重的莱芜口音招呼道:“姐,姐夫!来咧!麻利屋里坐!”
安旎闻声回头,目光落在那个被称为“姐夫”的男人脸上时,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虽然比前世记忆中年轻不少,眉宇间也没有了副局长的那种威严和操劳,但那五官、那神态——分明就是白兆喜!这个平行世界里,在莱芜市公安局莱城区羊里镇派出所当户籍科主任的白兆喜!
白兆喜也笑着和安国庆握手寒暄,目光扫过一屋子人,最后落在了坐在安旎旁边、气质明显有些不同的周斯越身上。他脸上带着过年串门特有的随和笑容,很自然地用莱芜话问道:“哎,这是谁啊这是?(莱芜口音:哎,这是谁啊这是?)”
他这话一问出口,王佳淇的心微微提了一下,安旎也瞬间紧张起来,生怕周斯越受到惊吓或者这复杂的身世被刨根问底。
就在这时,辈分高、脑子转得快的刘晓晨立刻站了起来(虽然他年纪小,但按辈分他可是安国庆的“叔叔”)。他笑着抢先一步,用一种非常自然、仿佛事实就是如此的口吻打圆场道:
“哦,这是国庆他儿啊!(哦,这是国庆他儿啊!)”他指了指周斯越,语气笃定,“之前一直跟着他姥娘姥爷在江苏宜兴老家来,恁没见一回啊,这呗将接回来过年。(之前一直跟着他姥姥姥爷在江苏宜兴老家来着,你没见过一回啊,这不刚接回来过年。)”
刘晓晨这话说得极其巧妙,既解释了周斯越的“存在”,又用“在宜兴老家”模糊了时间线,还暗示了为什么白兆喜之前没见过。
白兆喜一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莱芜话脱口而出:“哦!那么弄啊!(哦!原来如此啊!)”他脸上露出理解的表情,又看了看周斯越那明显比同龄人稚嫩和躲闪的神态,以为只是孩子怕生,便笑着随口又问了一句:“有点认生?(有点怕生?)”
“对,很认生。(对,很怕生。)”刘晓晨赶紧接过话头,同时飞快地给白兆喜递了一个“你懂的,别再问了”的眼神。
白兆喜也是在基层派出所干了多年的人,察言观色能力一流,立刻就从刘晓晨的眼神和这简单两句对话里品出了点“特殊情况”的味道。他马上心领神会,不再追问,只是笑着点点头,转而和郭洪江、安国庆他们聊起了别的年节话题,屋里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一场可能引发尴尬甚至触及伤疤的询问,就这样被刘晓晨机敏地化解了。
安旎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正在和白兆喜闲聊的刘晓晨“小姥爷”,手下意识地又将周斯越的手握紧了些。
周斯越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刚才那片刻的微妙交锋,他的注意力又被电视里绚丽的歌舞吸引了过去。
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屋内的暖意和欢声笑语,将所有的过往阴影都暂时隔绝在外。这个除夕夜,有惊无险,温暖依旧。
(番外2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