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漂浮在镜面碎片的虚空中，像一条搁浅在玻璃海里的鱼。空气里有金属冷冽的味道，混着腐烂玫瑰的甜腥。怀表还在胸前震动，频率和心跳同步，震得肋骨发麻。
指尖碰到最近的镜面时，画面突然放大。孤儿院的铁床出现在眼前，我看见五岁的自己缩在墙角，护士正往我胳膊上扎针。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同情又像是害怕。
"这不是真的。"我扯开袖子，手臂上没有针孔，只有银线在皮肤下游走。那些线突然绷紧，疼得我倒吸凉气。镜面里的场景变了，这次是养父的实验室，我被绑在仪器上，头顶的无影灯晃得眼睛睁不开。
更多镜面开始浮现。剧院后台，我对着镜子涂口红，沈青霓的红裙从门缝闪过；雨夜街头，苏挽音握着手枪指向我；老吴躺在病床上，心电图变成直线...
头痛欲裂。银线从指缝溢出，在空中织成网。我想砸碎这些虚假的画面，却被一个声音制止："停手！你在抹杀真正的自己！"
沈青霓的身影从一面蒙尘的全身镜中浮现，她的样子比之前模糊，声音断断续续："承认自己的不完整...才能打破幻境..."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我攥紧拳头，银线勒进掌心，"当年是谁把我放进梦境的？"
"是我。"她垂下眼帘，红裙在虚空中轻轻摆动，"二十年前，在这个手术室..."
话没说完，镜面突然扭曲。墨先生的脸从四面八方的碎片中挤出来，他穿着那件黑色西装，领带上的银蝴蝶结闪着诡异的光。
"你以为那些银线是天赋？"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那是编织你存在的丝线！梦之子不过是被缝合的记忆拼布。"
我甩出银线刺向他，却穿过虚空。更多镜面开始炸裂，每碎一块，我就失去一段记忆。七岁生日那天的蛋糕消失了，养父教我用梦境仪的画面淡出了，连老吴第一次见面时的笑容也碎成了玻璃渣。
"住手！"沈青霓的声音突然清晰，"你想成为什么就由不得你选择！"
我转身瞪着她："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她伸手触碰镜面，水波般的涟漪荡开。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响起，所有镜面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产床上的女人浑身是血，戴着呼吸面罩，怀里抱着个襁褓。银线剧烈震动，几乎要从我身体里挣脱出来。
"接受真相吧。"墨先生的声音温柔得可怕，"你不过是容器。"
"别听他的。"沈青霓急切地说，"记住你的名字..."
我深吸一口气，主动伸手触碰婴儿时期的镜面。玻璃碎裂的瞬间，整个空间开始坍塌。无数记忆碎片擦过脸颊，我听见两个声音在耳边交错：
"林昭..."
"梦之子..."
坠落感袭来。我重重摔在硬物上，灰尘扑了满脸。这是间老旧的手术室，医疗器械上积着厚厚的灰，墙纸剥落处露出泛黄的报纸。无影灯吊在头顶摇晃，吱呀作响。
墙上挂着个档案袋，写着"织梦计划-01号样本"。我刚想站起来，就听见窗外传来脚步声。透过玻璃，墨先生站在走廊尽头静静注视着我。他今天没戴面具，我能看清他嘴角的微笑——那笑容竟与我的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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