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后花园，早已不是初见时那般只供观赏的规整模样。如今，这里更像一个充满生机与野趣的乐园。赵渊特意命人辟出了一大片柔软的草甸，任由其自然生长，间或点缀着青儿撒下的、带着莹莹仙气的花种，使得这片草甸四季常绿，偶尔还会在清晨开出几朵凡间未见、流光溢彩的小花。

晨光熹微，露珠还未完全散去。

“曦儿，慢点，慢点……” 青儿穿着一身简便的碧色常服，长发松松挽起，正带着温柔又略带紧张的笑意，看着草甸上那个跌跌撞撞的小小身影。

一岁多的赵曦，穿着宝蓝色的小锦袍，像只饱满的小包子，正努力迈着两条肉乎乎的小腿，跌跌撞撞地追逐着一只被赵渊施了法、飞得忽高忽低的七彩蝴蝶。他跑起来还不太稳，时不时就会一屁股坐在柔软的草甸上，也不哭，自己“咯咯”笑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去追，口中发出“咿咿呀呀”模糊不清的音节。

赵渊就负手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下，目光片刻不离那对母子。他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和修道时的清冷，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柔和。

青儿见儿子又一次摔倒，身形微动，下意识想上前，却被赵渊制止。 “让他自己来，”赵渊走到她身边，声音耐心而温柔，“男孩子，磕磕碰碰才长得结实。”

青儿低声道：“我知道，只是……总忍不住想护着他。” 这或许就是为人母亲后，那份深植于骨血中的守护欲。

这时，赵曦终于抓住了七彩蝴蝶，尽管小手还握不牢，却兴奋地转过身，朝着父母的方向，咧开只长了几颗乳牙的小嘴，清晰地喊了一声：“爹！娘！”

这一声，如同天籁，瞬间融化了赵渊和青儿的心。青儿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将儿子软乎乎的小身子拥入怀中，亲了亲他带着奶香的脸颊：“曦儿真棒！”

赵渊也踱步过来，俯身，用指腹轻轻擦去儿子鼻尖上沾着的一点草屑，然后一把将他高高举起。赵曦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大声，在空中挥舞着小手臂，嘴里“爹、爹”地叫个不停。阳光透过海棠花的缝隙，洒在这一家三口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午后，王太妃的慈安堂内。

王太妃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地上铺着的厚厚绒毯。绒毯上，赵曦正趴着，对面前一堆“宝贝”充满了兴趣——有赵渊给他削的小木剑，有青儿用仙法凝出的琉璃小冰莲，还有王太妃给的温润玉佩。

“曦儿，来，到祖母这儿来。” 王太妃笑着招手，手里拿着一块软糯的桂花糕。

赵曦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立刻手脚并用地朝榻边爬去，速度飞快。爬到榻边，他扶着榻沿，努力地想站起来。

青儿坐在一旁绣着一个小香囊，见状想帮忙，王太妃却对她摇摇头，眼中满是鼓励地看着孙儿。

赵曦吭哧吭哧，小脸憋得微红，终于颤巍巍地站直了，小手一把抓住了王太妃递过来的糕点，却没急着吃，而是“啊啊”着往王太妃嘴里塞。

“哎哟，祖母的乖孙，知道孝顺祖母了！” 王太妃的心简直要被甜化了，就着孙儿的小手轻轻咬了一小口，眼中泛起了欣慰的泪光。她抬头对青儿和刚处理完公务进来的赵渊感叹道：“我如今啊，就盼着这日子，长长久久，看着我们曦儿平安喜乐地长大。”

赵渊上前，坐在青儿身边，看着自己母亲和儿子其乐融融的画面，心中满是平静的幸福。他揽住青儿的肩，低声道：“比任何道法经义，都更能让人心境圆满。”

青儿倚在他肩上，抿唇一笑，悄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悟出来的‘人间道’。”

黄昏时分，赵渊抱着玩累了、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赵曦，与青儿一同在花园中散步。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紧紧依偎。赵曦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口水濡湿了赵渊肩头的衣料，赵渊却毫不在意，只用大手稳稳地托着儿子的小屁股，动作熟练无比。

“今日曦儿又多说了几个字？” 赵渊问青儿，声音放得极轻。

“学得可快了，‘山’、‘水’、‘父’、‘母’，教一遍就记住了。” 青儿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骄傲，“尤其是‘父’字，我指着你教他的，他记得最牢。”

赵渊心中一动，低头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一种奇妙的传承感油然而生。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追寻虚无缥缈的大道，他的血脉、他的爱、他生命的延续，正真实地在他怀中安睡。

“我不求他将来有多大成就，只愿他明事理，存善心，像他母亲一样，活得真实而热烈。” 赵渊缓缓道。

青儿笑着补充：“也要像他父亲一样，有担当，重情义。”

这时，怀里的赵曦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嘟囔了一句模糊的：“爹……好……”

赵渊和青儿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夜深人静，赵曦早已在他的小床上酣然入睡，呼吸均匀。青儿轻轻为他掖好被角，又俯身在他额间印下一个带着莲花清香的吻。

回到寝殿，赵渊正靠在床头等她。见她回来，他伸开手臂，她便如倦鸟归林般投入他温暖的怀抱。

“曦儿睡了？”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

“嗯，睡得很沉。” 青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觉得无比安心。

“今日辛苦你了。” 赵渊的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带孩子比修道还耗心神。”

青儿轻笑：“有母亲帮衬，有你陪着，有乳母协助，一点都不辛苦。” 她抬起头，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夫君，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有家，有你，有曦儿，平平淡淡，却真实可触。”

赵渊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前世的波澜壮阔、生死相隔，都化作了此刻怀中的温香软玉，和房间里儿子均匀的呼吸声。这人间烟火，儿女绕膝，才是对他和青儿跨越生死、颠覆宿命之爱，最圆满的回报。

窗外，月华如水，静静笼罩着这座安宁的王府，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人间清欢，岁月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