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泼银泻玉。谢鸾萧披一袭绯罗薄衫,色若朝霞初绽,轻若烟霏;软底练鞋一点,步步生凉,步步生香。桂影婆娑,她行至深处,夜风拂鬓,碎发黏雪肌,像墨笔扫过瓷胎,冷白里透出桃花晕。
白日那道月白身影仍在眼前——袖带暗劲、指划风痕,举手投足皆入画。她抬腕拔剑,剑名“朱鸾”,长二尺七寸,薄如冰翼;镜面映出少女一双眸子,潋滟着比月光更亮的潮光。
初舞只是临摹,名“拂风”。一式未落,体内忽有热流逆冲,腰脊自拧,剑尖“嗤”地挑出半月气弧,霜白如炼,数尺外残桂齐腰而断,却片叶不飞。谢鸾萧眸光骤亮——
“原来……如此。”
她再舞,绯衣与雪刃交织,衣袂翻飞,像一朵朱槿在月色里怒放;每一次旋身,桂香便碎成星子,每一次折腰,月光便裂成飞霜。风掠过,薄衫贴体,勾勒出少女新生的弧线——柔韧、凌厉、美得杀气腾腾。
忽有一声轻浮口哨划破夜空——
“哟,广云台的花魁,半夜到宁远侯府卖艺?不如随了二爷,保你吃香喝辣。”
顾廷烨醉醺醺地自假山后转出,手拎酒壶,目光在她湿透的鬓角与纤腰上来回舔舐,笑得猥琐。月色落在他脸上,像一滩油渍。
谢鸾萧收剑,俏脸含霜,声音却软糯,像雪里绽出一枚荔枝:“滚。”
“滚?”顾廷烨大笑,伸手来摸她下巴,“装什么清高,在广云台时,你……”
话音未落,少女袖中剑柄倒撞而出——
“砰!”
正中膻中。他闷哼倒退,尚未回神,谢鸾萧足尖一点,身形旋过半弧,剑背顺势抽在他膝弯——
“咔嚓”一声脆响,顾廷烨单膝跪地,酒壶碎裂,烈酒溅得他满脸狼狈,月光下像一条搁浅的鲶鱼。
“你——”他怒吼,挥拳再上。谢鸾萧剑尖微挑,暗劲吞吐,一式“回雪”化弧——
“嗤!”
拳风被引偏,顾廷烨整个人被带得扑向地面,门牙险些磕断,半张脸浸在泥水里,酒瞬间醒了大半。泥水混着月光,在他脸上淌成一道道黑亮的沟,像被乱刀划破的皮影。
“再敢出口污秽,下一剑便封你喉。”
少女声音仍软糯,却透着森寒。月光下,她绯衣猎猎,雪剑如霜,艳色与杀机交织,竟美得惊心动魄——像一瓣朱槿落在雪刃上,花未枯,刃已饮血。
顾廷烨又疼又怒,却再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收剑入鞘,转身没入桂影。那一抹绯色在月色里渐渐淡成一缕烟,像从未出现过,却又在人心口烙下一道朱砂痕。
——广云台曾以舞名动京华,如今她谢鸾萧,天生更适合握剑。
夜风拂过,吹散一地酒气,也吹动少女心事:
“我要再强一点,强到能与他并肩,强到……不再被任何人轻视。”
月色隐入云层,听雨轩檐角铜铃轻响,像为这场单方面的“较量”,暗暗喝彩。铃声清越,一声又一声,替她把未出口的名字,敲进更深更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