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残秽的腥气还黏在鼻腔深处,与泥土,铁锈以及某种腐败植物的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左臂上传来的刺痛感鲜明而持续,像有细小的火焰在皮肤下灼烧
一道不算太深,却足够狰狞的伤口,是被那只狡猾的咒灵临死反扑时,用扭曲的肢体边缘划开的
鲜血早已浸透了撕裂的衣袖,凝固成暗红色的硬块,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回到高专时,夜色已深
廊下的灯火昏黄,将影子拉得悠长而寂寞
我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只想尽快回到寝室,简单处理一下这恼人的伤口,然后将自己扔进睡眠的虚无里,暂时忘却祓除时的血腥与咒灵玉带来的,盘踞不散的恶心感
推开寝室门,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
忍还没睡,他正蜷在靠窗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书,白金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彩色瞳孔在灯光下像被打碎的琉璃,瞬间捕捉到了我狼狈的姿态,以及左臂上那片刺眼的暗红
他几乎是立刻丢下了书,像一只受惊却目标明确的小鹿,几步就冲到了我的面前
夏油忍【受伤了!】
他的手指在空中飞快地比划,动作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凌乱
不等我回应,他已经伸手,指尖带着微凉的颤抖,极其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伤口边缘未被血液沾染的皮肤
夏油杰小伤而己
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事,甚至想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但伤口被触碰带来的细微刺痛让我的嘴角只是僵硬地牵动了一下
夏油杰去医疗室找硝子处理一下就好
但他似乎完全没听进去我的话语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伤口上,彩色瞳孔里映着那抹暗红,里面翻涌着一种我无法完全解读的,深切的痛楚,仿佛这道伤口是刻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注视下,他做出了一个让我瞬间血液凝固的动作
他低下头,像小时候无数次磕碰摔倒后,我教他的那样,像小动物互相舔舐伤口那般,伸出了那柔软的,粉色的舌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了那道翻卷着皮肉,沾染着血污的伤口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悍然掐断
整个世界骤然失声,只剩下左臂上传来的,那无法形容的,湿漉漉的,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像一道细微却威力惊人的电流,顺着伤口处的神经末梢,以光速轰然窜遍四肢百骸
他的舌尖很软,带着一点湿润的凉意,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动作那么轻,那么小心,充满了全然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担忧与治愈的意图
这分明是与童年如出一辙的动作,是烙印在记忆深处,属于兄弟间最纯粹亲昵的证明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心脏会像骤然被丢进沸水里一样疯狂地鼓噪,痉挛?!
小时候,他这样做时,我心里只有一片柔软的怜惜,像温暖的泉水包裹着受伤的幼弟
我会摸摸他的头,感受着他全然的依赖,内心平静而温暖
可现在……
他的发顶近在咫尺,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独属于他的清甜
他低垂的睫毛长而密,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随着他舔舐的动作微微颤动
他的侧脸线条精致得不可思议,皮肤在灯光下仿佛透明
我们靠得如此之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带起的,温热的气流拂过我手臂的皮肤
近到……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那截从宽松衣领中露出的,白皙纤细的后颈
一种强烈的,完全不属于兄长该有的冲动,如同蛰伏的野兽骤然苏醒,咆哮着想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我想要抚摸那截后颈,想要将他更用力地拥入怀中,想要……
不!
夏油杰!
你在想什么?!
他是忍!是你的弟弟!是你从小护到大的,经历了无数苦难才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还是个孩子!
内心发出尖锐的警报,像冰水浇头,却丝毫无法熄灭那从伤口处点燃,已然燎原的诡异火焰
同样的动作,长大了再做,怎么可能还一样?
孩童的依恋是纯净的溪流,可以毫无障碍地接纳
少年的亲近却成了危险的罂粟,带着蛊惑人心的芬芳,诱人沉沦,万劫不复
我猛地抽回了手臂,动作快得近乎粗鲁,甚至带着一丝狼狈的惊慌
忍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愕然地抬起头,彩色瞳孔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受伤的情绪,像是不明白为何哥哥会拒绝这唯一的,他所能想到的安慰方式
夏油杰……脏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几乎无法成调
我避开他困惑的目光,不敢再看那双眼眸,生怕里面清澈的倒影会照出我此刻内心那些龌龊而混乱的念头
夏油杰而且……这样没用
夏油杰我去找硝子
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甚至不敢再多停留一秒,转身大步离开了寝室,将忍那带着担忧和失落的目光隔绝在门后
走廊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丝毫无法降低皮肤下那奔腾的灼热
医疗室的灯光比寝室更冷白一些
硝子正准备休息,看到我闯进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家入硝子又挂彩了?
她打了个哈欠,语气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
我没说话,只是将受伤的手臂伸到她面前
她检查了一下伤口,挑了挑眉
家入硝子不算严重
家入硝子怎么,这点小伤都等不到明天了?
对,等不到明天了
这伤,今天必须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上泛起了柔和的白光,反转术式的作用下,伤口处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愈合,带来细微的麻痒感
皮肉的伤痛在迅速消失
但另一种更深处的,更隐秘的灼烧感,却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
我沉默着,感受着伤口愈合带来的轻松,内心却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墙壁冰冷的瓷砖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却是刚才寝室里那令人心悸的一幕
他低垂的睫毛,柔软的舌尖,以及那几乎要将我吞噬的,陌生的悸动
家入硝子好了
硝子收回手,伤口处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粉色新肉痕迹
家入硝子下次小心点
夏油杰……谢谢
我低声道谢,声音依旧有些发紧
离开医疗室,我没有立刻回寝室
身体的灼热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寂静和独处而变得更加鲜明,更加嚣张
它在小腹汇聚,酝酿着一种熟悉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罪恶的冲动
我必须做点什么
冷水
我需要冷水
几乎是凭着本能,我转向了浴室的方向
空旷的公共浴室里寂静无人,只有水滴从未拧紧的水龙头滴落,发出规律的,清冷的回响
我走到最里面的隔间,甚至没有脱去身上沾染了血污和尘土的衣物,直接拧开了花洒的开关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衣物,狠狠撞击在皮肤上,激得我浑身肌肉猛地收缩,倒抽了一口冷气
冷
彻骨的冷
水流顺着头发,脸颊,脖颈蜿蜒而下,试图带走那令人恐慌的体温和灼热
我闭上眼,仰起头,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那些混乱的心悸,那些源自左臂烙印般的触感,统统洗刷干净
可是……
没有用
皮肤是冰冷的,甚至在微微颤抖
但血液深处那团火,却依旧在顽固地燃烧,甚至因为外部的冰冷而显得更加清晰,更加灼人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的脸
他担忧的眼神,他舔舐伤口时专注的神情,他后颈那片白皙的皮肤……
夏油杰该死!
我低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指骨传来一阵钝痛,水花四溅
夏油杰……
他还是个孩子!
是你亲手带大的弟弟!
你看着他从那么小一点,长成现在的模样
你怎么能……
怎么能产生那种……
理智在疯狂地呐喊,斥责,试图将那脱缰的情感拉回正轨
可情感却像藤蔓,早已悄然扎根,疯狂滋长,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令人窒息
冷水流淌着,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爬行
身体的躁动在冰冷的持续镇压下,终于不甘心地,一点点地蛰伏下去,留下疲惫的虚脱感和更深的自我厌恶
我关掉水阀,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冰冷而沉重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狼狈,写满挣扎的脸,那双紫色的眼眸深处,是尚未完全平息的波澜和浓得化不开的困惑与负罪感
伤口已经愈合,完好如初
但有些东西,似乎从被那柔软的舌尖触碰到的瞬间起,就彻底改变了,留下了一道远比皮肉之伤更深,更难以愈合的裂隙
我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冰凉的空气,试图整理好脸上失控的表情
今晚,注定无眠
而明天,我又该如何面对那双全然信赖的,彩色的眼眸?
冷水可以冷却身体的灼热
却无法浇灭那已然在心底燎原的,名为禁忌的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