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的橹声搅碎了江南的晨雾,南宫离趴在船舷边,看着水面倒映的蔷薇花影——船娘刚送的蔷薇插在青瓷瓶里,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和她裙摆上的绣纹几乎重合。墨坐在她身侧,玄黑披风早已换成素色棉袍,指尖正帮她剥着莲子,猩红的眸子里映着水光,没了从前的冷厉。
“还有三日就到苏州了。”墨将剥好的莲子递到她嘴边,声音轻得像雾,“村民说那里有座蔷薇园,四季都开着花,比庄园里的好看百倍。”他后背的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浅浅一道疤,是这场恩怨最后的印记。
南宫离咬下莲子,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离开深山村落已有半月,陈医师留在村里行医,林野带着小远去了京城学医,沈辞则带着念回了故乡,众人在渡口分别时,小远攥着她的衣角,塞来一包晒干的蔷薇花种,说“种在江南会开得很好”。
船行至中途码头,上岸补给时,南宫离看见街角的书铺摆着新刊的话本,封面上“烬宫秘事”四个字格外扎眼。她拿起翻了两页,里面写着“毒主灭门”“纯血复仇”的戏说,竟将母亲写成了炼毒的妖女,将墨写成了嗜血的傀儡。
“别碰。”墨从身后轻轻按住她的手,将话本放回书架,“都是捕风捉影的杜撰,不值当生气。”他知道她看到“母亲”二字时指尖的颤抖,那些被话本扭曲的过往,本就不该再惊扰她的安稳。
南宫离点了点头,转身时却瞥见书铺老板的腰间挂着半块玉佩,纹路熟悉——是家主铁盒里那对刻着“南氏”的玉佩,另一半本该在她的青铜盒里。她刚要开口,墨已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拉着她走出书铺,低声道:“别声张,他腰间的玉佩沾着淡淡的毒味,不是普通人。”
两人跟着书铺老板拐进小巷,看着他走进一座宅院。院门上挂着“柳府”的牌匾,墙角的藤蔓里藏着细微的银针——是庄园里常用的毒针样式。墨将南宫离护在树后,自己翻进院墙,片刻后又翻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字迹却和话本上的序言如出一辙。
“是叛徒的余党。”墨展开信纸,上面写着“烬宫宝藏现世,引南宫氏纯血现身”,“他们编这话本,是想引你出来,以为你手里还藏着炼毒秘宝。”
南宫离攥紧青铜盒的钥匙,突然笑了:“正好,让他们彻底断了念想。”她想起母亲残碑上的“守心归处”,与其躲着,不如亲手终结这些觊觎。
当晚,南宫离故意在客栈院子里晾晒青铜盒,果然引来黑影。墨早布下林野留下的麻痹粉,黑影刚碰盒子就倒在地上,竟是书铺老板。审问之下才知,叛徒死前曾散播“烬宫藏有永生毒秘宝”的谣言,余党们信以为真,便想抓南宫离逼问。
“这些人根本不懂,真正的宝藏从来不是炼毒术。”南宫离将青铜盒打开,里面没有秘录,只有母亲的一缕发丝、墨的半块玉佩,还有瑶生前最喜欢的玻璃弹珠,“是这些藏在仇恨里的温柔,才值得守。”
墨将黑影交给当地官府处置,回来时见南宫离正坐在窗边,对着月光擦拭青铜盒。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个锦盒,里面是枚蔷薇纹银簪,簪头嵌着小小的蓝宝石,像她的眼睛:“江南的蔷薇开了,配这个正好。”
南宫离接过银簪,让墨帮她戴上。铜镜里,银簪的光映着她的笑,右眼下方的棕痣也变得鲜活。窗外的橹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船娘的吆喝:“苏州到咯——”
苏州的蔷薇园果然没让人失望,大片的蔷薇爬满花架,粉的、白的、红的,在阳光下铺成花海。南宫离蹲在花田边,将小远送的花种埋进土里,墨拿着水壶在一旁浇水,动作轻得怕惊到刚埋下的种子。
“等花开了,我们就在这里盖间小房子。”南宫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门前种蔷薇,屋后种银藤草,再也不用躲着谁。”
墨蹲下身,与她平视,猩红的眸子里满是宠溺:“好,再给你种满院子的多肉,这次一定好好养,不让它们枯了。”他想起阁楼窗台上那些干瘪的多肉,是从前被困在庄园时唯一的慰藉,如今终于能和她一起,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模样。
两人坐在花架下,看着远处的乌篷船缓缓驶过,听着卖花姑娘的叫卖声。南宫离靠在墨的肩上,青铜盒放在腿上,里面的玉佩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风穿过蔷薇花田,带来清甜的香气,吹散了最后一丝关于烬宫的阴霾。
暮色降临时,花田尽头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林野带着小远,手里提着药箱;沈辞抱着念,手里举着风车。小远看见南宫离,立刻跑过来,举着手里的花苗:“离姐姐,我带了新的蔷薇苗,能种在你家院子里吗?”
“当然能。”南宫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林野将药箱放在石桌上,推了推新配的金丝眼镜:“听说有人在找你的麻烦?我带了新药,能让他们睡上三天三夜。”
沈辞也笑着开口:“念说想你了,非要来看看,正好给你带了江南的点心。”
念从沈辞怀里探出头,手里攥着个玻璃弹珠,和瑶的那个一模一样:“离姐姐,这个给你,像星星一样亮。”
南宫离接过弹珠,看着眼前的众人,突然眼眶发热。那些在庄园里经历的生死、在毒藤丛里流过的血,都成了此刻温暖的铺垫。她看向墨,他正温柔地看着她,眼里的光比蔷薇花更亮。
月光升起时,几人坐在花架下,吃着点心,听小远讲京城的趣事。蔷薇花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织成一张温柔的网。青铜盒里的玉佩静静躺着,见证着从烬宫的血与火里走出来的新生,也守护着这方没有阴谋、只有安宁的归处。
烬宫的余烬早已冷却,而江南的蔷薇,正开得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