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毒池的碎石还带着余温，晨光从石阶顶端漫下来，照在墨苍白的脸上，将他眼角的痣映得柔和了些。南宫离抱着他的身体，指尖反复摩挲着他冰冷的手背，那里的旧疤还清晰可见——是从前试药时留下的，如今再也不会有新的伤痕了。
林野蹲在一旁，用石块盖住家主的尸体，白大褂上的血迹已经发黑。他看着南宫离颤抖的肩膀，终是没说安慰的话，只是将最后一支解毒剂放在她身边：“这是我能制的最后一支，虽然解不了噬魂毒，但能护住他的身体不腐。”
陈姑娘醒了过来，扶着石壁走到池边，看着那些泡得发胀的尸体，眼泪掉了下来：“这些都是附近村落的人……家主抓了他们来炼毒。”她从怀里掏出避毒珠，珠子的绿光已经黯淡，“我们得把他们好好安葬，不能让他们死后还受辱。”
南宫离缓缓抬头，蓝眼睛里布满血丝，却没再掉泪。她轻轻将墨放在平整的碎石上，盖上他的玄黑披风，然后捡起地上的银刀，走到那些昏迷的人身边，割断他们身上的铁链：“先救活人。”
四人分工合作，林野和陈姑娘将昏迷的人抬上石阶，南宫离则留下来整理尸体。她蹲在一具枯骨前，捡起母亲的玉佩，玉佩上的蔷薇纹已经被血水浸得发黑，和她裙摆上的绣纹重合在一起，像一场跨越十年的呼应。
“娘，结束了。”她轻声说，将玉佩贴在胸口，“家主死了，炼毒池毁了，您可以安息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炼毒池，林野已经在庄园的空地上挖了个大坑，将那些无名尸体埋了进去。陈姑娘在坑边插了根木牌，上面写着“无辜者之墓”，然后点燃了三炷香，烟雾袅袅升起，飘向远方的天空。
南宫离抱着墨的身体，站在坑边，看着那堆新土，突然想起瑶扑向家主时的样子，想起沈辞为了掩护他们被炸死在密道，想起那些被毒藤吞噬的人——这场复仇，终究是用无数人的命换来的。
“我们该走了。”林野走过来，声音低沉，“庄园里还有残留的毒雾，留在这里不安全。”
南宫离点了点头，弯腰想抱起墨，却被林野拦住：“我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墨抱起来，玄黑披风垂在地上，扫过那些新翻的泥土。陈姑娘走在最后，锁上了庄园的大门，钥匙扔在门旁的草丛里——这座吃人的庄园，再也不会有人进来了。
他们没有回城西破庙，而是按照陈医师的嘱咐，往深山走去。山路崎岖，林野抱着墨，脚步却很稳，南宫离跟在他身边，手里攥着那支解毒剂，像是握着最后一点希望。陈姑娘走在最前面，用镰刀砍着路边的荆棘，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童谣，是她小时候母亲教她的。
走到半山腰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南宫离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树丛里钻出来，是林野的弟弟！他身上还穿着十年前的旧衣服，脸色苍白，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林野：“哥……”
林野的身体僵住，猛地放下墨，冲过去抱住弟弟，声音颤抖：“小远？你没死？”他以为弟弟早就死在炼毒室，没想到家主只是把他藏在了深山，用药物维持着生命。
小远靠在林野怀里，小声哭着：“家主说……只要我听话，就能见你……可他一直把我关在山洞里……”
陈姑娘走过来，掏出怀里的干粮递给小远：“没事了，以后我们保护你。”
南宫离看着相拥的兄弟，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却又想起墨，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蹲在墨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突然发现他的指尖动了一下！她心里一紧，立刻将那支解毒剂倒进他嘴里，指尖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有微弱的呼吸！
“林野！他还有气！”南宫离大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
林野立刻跑过来，摸了摸墨的脉搏，眼底闪过惊喜：“是银藤草的药效！陈医师的药汁护住了他的心脉，噬魂毒没彻底扩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试管，里面的紫色液体泛着光，“这是我用瑶的魂气制的解药，虽然危险，但或许能救他！”
南宫离毫不犹豫地点头：“快用！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要救他！”
林野将解药注射进墨的手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过了一刻钟，墨的手指又动了一下，猩红的眸子缓缓睁开，虽然还很虚弱，却精准地落在南宫离脸上：“别哭……我在。”
南宫离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眼泪掉在他的披风上：“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墨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沙哑：“我说过……要和你一起离开的。”
夕阳西下，将五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野抱着弟弟，陈姑娘提着药篮，南宫离扶着墨，慢慢往深山深处走。远处的庄园已经看不见了，只有毒藤丛在风中摇曳，像是在诉说着过去的罪恶。
山脚下的村落里，村民们听说家主死了，都走出家门，点燃了火把，庆祝重获自由。陈医师站在村口，看着深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知道，那些逝去的人，一定希望看到这样的新生。
南宫离回头望了一眼庄园的方向，然后紧紧握住墨的手。她知道，过去的伤痛不会消失，那些逝去的人也不会回来，但只要身边还有在乎的人，只要还有未来可以期待，这场沾满鲜血的复仇，就不算白费。
余烬之上，终有新生。而这座名为“烬宫”的庄园，终将被遗忘在深山里，成为一段不愿被提起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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