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昭离开昭华殿后，并未直接返回东宫，而是转道去了内府司。
他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以巡查贡品入库事宜为名，径直找到了负责接收、驯养珍禽的管事太监。
那管事太监见太子亲临，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太子神色平淡，目光扫过廊下挂着的几只鸟笼，状似无意地问道：“前些日子番邦进贡的那对鹦鹉，听闻灵巧得很，如今驯养得如何了？”
管事太监忙不迭回话：“回殿下，那对翠羽鹦鹉确实极有灵性，学舌很快。一只按陛下吩咐送去了端王府，另一只……前几日被三殿下讨了去，说是送给安国公主解闷。”
“哦？”太子眉梢微挑，走近几步，打量着笼中其他鸟儿，“都学了些什么话？可曾有什么……特别的词句？”
管事太监仔细回想，额上渗出冷汗：“这……鸟儿学舌，多是些日常问候，或是不成调的曲子……特别的词句……奴才一时……”
太子并不催促，只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那无形的压力让管事太监头皮发麻，他拼命搜刮着记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殿下这一问，奴才倒是想起来了！那对鹦鹉刚送来时，是暂时挂在靠近内府司西侧库房那边的廊下驯养。那边平日里往来人少，也清净。好像……好像就是公主落水前后那两日，奴才偶尔路过，似乎听到那鹦鹉含糊地学着什么‘放心’、‘知晓’之类的词儿，当时只觉得奇怪，并未深想……”
“西侧库房？”太子眸光一凝，“那边靠近何处？”
“回殿下，穿过那片小竹林，便是通往御花园的侧道了，离……离碧波池不算太远。”管事太监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碧波池！放心……知晓……
所有的点，在这一刻彻底连成了线！
太子眼底风暴骤起，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没、没了！奴才当时只当是鸟儿胡乱学舌，并未在意，也未对任何人提起！”管事太监连连保证。
“很好。”太子声音低沉，“管好你的嘴，今日本太子未曾问过你这些话。若有一字泄露……”
“奴才明白！奴才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管事太监磕头如捣蒜。
太子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衣袂带起一阵冷风。
他回到东宫，立刻召来了心腹暗卫。
“重点查端王府，尤其是端王妃柳氏近期的所有动向。”太子声音冷冽，“她‘病’前所有入宫记录，接触过的人，特别是公主落水那日，她在御花园的行踪，给孤一寸一寸地查清楚！”
“还有，”他补充道，“查一查端王妃与宫中何人过往甚密，尤其是……与已故的柔嘉贵妃，可有渊源。”
柔嘉贵妃，是皇帝早年极为宠爱的一位妃嫔，生产时血崩而亡，一尸两命。当时便有流言暗指与皇后有关，只是缺乏证据，最终不了了之。此事一直是皇帝心头的一根刺，也是宫中一段隐秘的旧事。
太子敏锐地察觉到，若端王妃真有动机，或许与这段陈年旧怨有关。毕竟，端王妃的娘家柳家，与已故的柔嘉贵妃似乎沾亲带故。
暗卫领命，无声退入阴影之中。
接下来的两日，表面依旧风平浪静。
但李桐绾能感觉到，昭华殿周围的守卫似乎更加严密，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皇帝来看她时，虽依旧慈爱，但眉宇间偶尔会掠过一丝沉郁。皇后则更加小心她的饮食起居。
她知道，太子定然已经行动了。那张针对端王妃的无形之网，正在悄然收紧。
这日午后，她正由云芷陪着在殿内慢慢走动活动筋骨，常嬷嬷从外面进来，面色有些奇异，低声禀报道：“公主，方才老奴去尚宫局取份例，听了个消息……端王妃今日递了牌子，说明日要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说是病体稍愈，心中挂念太后凤体。”
李桐绾脚步一顿。
端王妃要入宫了？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是她沉不住气了，想亲自入宫探听风声？还是觉得风头已过，可以出来走动了？
亦或是……有人，想让她入宫？
李桐绾抬眼，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看来，这场戏，快要到高潮了。
也好。
她也想亲眼见见这位，腕戴佛珠，口念慈悲，却可能心藏蛇蝎的端王妃。
“云芷，”她轻声吩咐，“明日梳个精神点的发髻，戴那套红宝石的珠花吧。”
她要光彩照人地，迎接这位“病愈”的王妃。
风已起于青萍之末，只待明日，看这暗涌如何化作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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