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柳第一次见到顾渊,是在江南梅雨时节。
细雨如丝,濡湿了青石板路,沿河垂柳新抽的嫩芽在烟雨中泛着朦胧的绿意。锦柳抱着刚装裱好的画轴,小跑着躲进廊檐下,发梢沾了细密水珠,在微凉空气中闪着光。
廊檐另一头立着个人。青衣长衫,身形挺拔如松,正望着河面出神。那人闻声回头,锦柳呼吸一滞。
是顾渊。画坛巨匠,江南无人不晓的名字。锦柳在无数画册上见过他的肖像,却从未想过会在此处偶遇真人。顾渊已年近四十,眉目间却无半分衰颓,只有岁月沉淀下的沉稳与淡然,一双黑眸深如寒潭,仿佛能看透人心。
“躲雨?”顾渊开口,声音比锦柳想象中还要低沉悦耳。
锦柳慌忙点头,一时语塞。他怀中的画轴险些滑落,手忙脚乱地去接,却被顾渊先一步伸手托住。
“小心。”顾渊道,目光落在画轴上,“这是李老的山水?”
“是、是的。”锦柳结巴道,“我刚从装裱师傅那里取回来。”
顾渊微微颔首,手指不经意间擦过锦柳的手背。那触感微凉却似带着电流,让锦柳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雨声淅沥,两人并肩立于廊下,一时无话。锦柳心跳如鼓,偷偷侧目去看顾渊的侧脸。这个男人比他年长近二十岁,却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不是少年人的张扬热烈,而是如陈年佳酿般醇厚绵长,只一眼便醉人。
“雨小了。”不知过了多久,顾渊忽然道。
锦柳回过神来,发现雨势果真渐弱,已成蒙蒙薄雾。他有些不舍,却不知该如何延长这意外的邂逅。
顾渊却忽然问道:“你可愿到我画室一坐?我近日得了一饼好茶,正缺人品评。”
锦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渊邀他品茶?这莫非是梦?
他忙不迭点头,生怕晚一秒对方就会收回邀请。
顾渊的画室临水而建,推窗可见小桥流水,乌篷船缓缓划过,船歌隐约可闻。室内陈设简洁,唯有画具与书籍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淡淡檀香。
顾渊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自有韵律。锦柳拘谨地跪坐在蒲团上,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那双执笔作画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提起茶壶时小臂肌肉微微绷紧,显出一种内敛的力量感。
“你学画几年了?”顾渊将茶盏推至锦柳面前。
“十年有余。”锦柳双手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间触到顾渊的,又是一阵心悸。
茶香氤氲中,两人从画艺聊到诗词,从山水谈到人情。锦柳惊讶地发现,尽管年龄悬殊,他们却有着惊人的默契。往往他刚起话头,顾渊便能领会其意;而顾渊稍一提及,锦柳便心领神会。
窗外雨声又起,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画室内茶香墨香交织,暖黄灯晕为顾渊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光边。锦柳望着他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用手指轻轻触碰那起伏的曲线。
他被自己这大胆的念头惊到,慌忙低头饮茶,却被呛得咳嗽起来。
顾渊轻笑,递过一方素帕:“慢些。”
锦接过帕子,指尖触及柔软布料,仿佛还带着顾渊的体温。他掩唇咳嗽,鼻间萦绕着帕子上淡淡的松香,与顾渊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那一刻,锦柳清楚地意识到——他为之倾倒的,不仅是顾渊的画艺,更是这个男人本身。
雨停时,天色已晚。锦柳起身告辞,心中满是不舍。
顾渊送他到门口,忽然道:“你的画,可否让我一观?”
锦柳怔住,随即受宠若惊:“当、当然!只是拙作恐怕难入大家之眼。”
“何必妄自菲薄。”顾渊目光深邃,“明日带来可好?”
锦柳连连点头,心跳如擂鼓。走出很远回头,仍见顾渊立在门前的灯笼下,身影被暖光笼罩,如画中人走入凡尘。
那一夜,锦柳失眠了。闭上眼,全是顾渊的模样——他斟茶时微垂的眼睫,说话时轻抿的唇角,还有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黑眸。
锦柳年方二十二,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然而不同于同龄人对娇俏女子的向往,他自幼便知自己更易为年长男性的成熟气度所吸引。只是以往种种,不过是少年人朦胧的好感,从未有一次如这般强烈而具体。
具体到每一个眼神交错,每一次无意触碰,都能让他心悸良久。
次日,锦柳精心挑选了几幅自以为最得意的作品,再次来到顾渊画室。
顾渊看得仔细,时而凝眉,时而颔首。锦柳立于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
“笔法工整,设色清丽。”良久,顾渊终于开口,“只是...”
“只是什么?”锦柳急切地问。
顾渊抬眼看他,目光如炬:“只是太过拘谨,缺乏神韵。画中山水花鸟皆美,却美得空洞,不见灵魂。”
锦柳顿感失落,却又不得不承认顾渊一语中的。这正是他多年来无法突破的瓶颈。
“请先生指点。”他恭声道。
顾渊起身至画案前,铺纸研墨:“画为心迹。笔下所见,非眼中之景,乃心中之境。”
他执笔蘸墨,手腕悬空,略一沉吟便落笔纸上。墨色淋漓间,远山近水渐次浮现,不是工笔细描,却自有一股磅礴气势,仿佛天地灵气尽收尺素之间。
锦柳看得痴了。不仅为画艺,更为作画之人——顾渊凝神时微蹙的眉峰,运笔时稳健的手臂,还有那掌控着笔墨乾坤的修长手指。
“你来试。”顾渊忽然将笔递向他。
锦柳迟疑着接过笔,站在顾渊方才的位置。案上画作墨迹未干,清香扑鼻。他学着顾渊的姿势运笔,却总觉得不得要领。
“手腕放松。”顾渊的声音忽然在耳后响起。
锦柳浑身一僵——顾渊不知何时已站到他身后,几乎贴着他的脊背,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际。
“下笔不可犹豫。”顾渊的手覆上他执笔的手,引导着运笔轨迹。掌心温度透过薄衫传来,烫得锦柳心跳骤乱。
墨笔在宣纸上划出流畅线条,锦柳却已无心观画。全部感官都集中在背后那个温热胸膛,以及包裹着他右手的那只大手上。顾渊的指尖有薄茧,摩擦着他手背皮肤,带来阵阵战栗。
“专心。”顾渊低声道,声音近在咫尺。
锦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却收效甚微。鼻间全是顾渊身上淡淡的松香,混杂着墨汁的清冽,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他想要的不只是画艺指点,更是这个人的全部。
自那日后,锦柳成了顾渊画室的常客。
外人只道顾大家惜才,收了个年轻弟子。唯有锦柳自己知道,每次去画室,他心中都揣着怎样隐秘的期待与悸动。
顾渊教画时严谨认真,从不越雷池半步。但偶尔,会有一些让锦柳心跳加速的瞬间——递笔时指尖相触,示范时衣袂交错,点评画作时靠得极近的肩头。
这些微不足道的接触,成了锦柳日夜回味的蜜糖。
他开始更仔细地观察顾渊——注意到他偏好哪种墨锭,画画前必先沏一壶茶,思考时会无意识摩挲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这些细节如同拼图,一点点拼凑出更加立体的顾渊,让锦柳越陷越深。
梅雨渐歇,盛夏来临。锦柳的画艺在顾渊指导下突飞猛进,心中情愫却也如藤蔓疯长,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尝试将这份情感倾注画中,笔下的山水终于有了灵魂——那是求而不得的怅惘,是暗恋中的甜蜜与苦涩。顾渊看了新作,眼中闪过惊艳,却未读懂画中深意。
七月十五,月圆之夜。城中举办灯会,秦淮河上画舫如织,灯火璀璨如星。
锦柳鼓足勇气邀顾渊同游。出乎意料,顾渊欣然应允。
二人沿河漫步,各怀心事。锦柳手心出汗,几次想偷偷去碰顾渊的手,却终不敢贸然行动。
路经一僻静处,忽有孩童追逐打闹,猛地撞向锦柳。顾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向身旁。锦柳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入顾渊怀中。
时间仿佛静止。锦柳靠在顾渊胸前,能清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夏衣单薄,体温相透,几乎要灼伤彼此。
顾渊没有立即推开他。锦柳抬头,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月光洒在顾渊脸上,照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
远处烟火炸响,璀璨光芒照亮夜空。就在那一明一暗间,锦柳看见顾渊眼中闪过某种他不敢确认的情绪。
“先生...”他喃喃道,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顾渊却松开了手,退后半步:“小心些。”
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方才的悸动只是锦柳的错觉。
回程路上,两人沉默无言。至画室门前,锦柳心中忐忑,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今日多谢先生。”最终,他只能躬身道谢。
顾渊颔首,转身欲入内,却又停住脚步。夜风吹拂柳梢,沙沙作响。
“锦柳。”顾渊忽然唤他,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
锦柳抬头,心跳莫名加速。
顾渊凝视他良久,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夜已深,回去罢。”
门扉轻轻合上,将锦柳隔在门外。他怔立片刻,忽觉脸颊微凉——竟又下起雨来。
那夜之后,有些事情悄然改变。
顾渊待锦柳依旧耐心,却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疏离。画室依旧向他敞开,但再没有肢体相触的指导,两人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锦柳心中惶惑,不知是否那夜自己险些失控的情愫被察觉,惹了顾渊厌弃。他尝试更加克制,将全部精力投入画中,唯有笔墨知晓他无处安放的心事。
八月初,顾渊需离城数日,赴友人约。临行前,他将画室钥匙交与锦柳:“若有闲,可来看顾一二。”
锦柳受宠若惊,郑重接过钥匙。那铜钥还带着顾渊的体温,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如同什么稀世珍宝。
三日后,午后闷热,雷雨将至。锦柳如常来到画室,推开窗通风,而后开始整理顾渊的书架。
在书架顶层,他发现一个紫檀木匣。鬼使神差地,他取下了木匣。匣未上锁,掀开盒盖,里面竟全是画像。
每张画上都是同一个人——眉目俊朗,气质洒脱,或笑或嗔,栩栩如生。锦柳认出这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才子苏墨白,与顾渊有过数面之缘。
最底下的一幅画,苏墨白裸身侧卧,腰间松垮搭着薄毯,眼神慵懒撩人。落款是顾渊的印章,日期却在三年前。
锦柳手一颤,画纸飘落在地。忽然间,许多被忽略的细节串联起来——顾渊至今未娶的传闻,他对苏墨白画作异乎寻常的赞赏,还有那日灯会上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
原来如此。
不是不解风情,只是心有所属。不是排斥断袖,只是那个人不是他。
窗外雷声炸响,暴雨倾盆而下。锦柳蹲下身,拾起那幅画,指尖抚过画中人带笑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嫉妒如毒蛇啃噬心脏。他嫉妒苏墨白轻而易举就得到了顾渊的倾慕,嫉妒那些画中流露出的赤裸情感,更嫉妒自己永远无法成为画中之人。
雨声渐歇时,锦柳将画放回原处,整理好一切,仿佛从未发现过这个秘密。只是心中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破碎。
顾渊归来后,敏锐地察觉到锦柳的变化。
少年依旧勤奋学画,却少了往日的神采。眼神躲闪,难得有次对视,那里面盛满了顾渊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悲伤,不甘,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怨怼。
顾渊以为锦柳遇上了瓶颈,试图点拨,却收效甚微。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屏障,再不复从前的默契。
转眼中秋将至。这日锦柳来到画室,见顾渊正在收拾行装。
“先生要出门?”
顾渊颔首:“受邀去苏州小住,明日动身。”
锦柳心一沉:“何时归来?”
“少则一月,多则...”顾渊顿了顿,“未必再回此地。”
锦柳愕然:“为何?”
“友人相邀长居苏州。”顾渊语气平静,“此地虽好,终非久留之乡。”
锦柳如遭雷击。他忽然明白,顾渊是要彻底离开他的世界了。这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强烈的不甘与悲痛汹涌而上,冲垮了所有理智。多年倾慕,无尽相思,难道就要这样无疾而终?
“先生可曾...”锦柳开口,声音颤抖得厉害,“可曾有一点喜欢过我?”
话一出口,满室寂静。顾渊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住,却没有抬头。
锦柳向前一步,豁出去般继续说道:“我知这话大逆不道,知这情愫为世所不容。但今日若不言明,此生再无机会——锦柳倾慕先生,非弟子对师长的敬慕,而是...而是...”
他哽咽难言,泪水模糊了视线。
顾渊终于转身,神情复杂难辨:“锦柳,你还年轻,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清楚得很!”锦柳激动道,“自廊下初见那日,我便已沉沦。每日每夜,心中所想皆是先生。学画也好,品茶也罢,不过是为了能靠近先生些许...”
他抓住顾渊衣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我不求回应,只求先生一句实话...您可曾,哪怕一刻,对我动过心?”
顾渊凝视他良久,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归于沉寂。他轻轻抽回衣袖:“我视你为得意门生,仅此而已。”
谎言。锦柳清楚地看到那一闪而过的动摇。若不是见过那匣中的画,他几乎就要信了。
“是因为苏墨白吗?”他脱口而出。
顾渊脸色骤变:“你从何得知?”
“我不小心看到了您的画。”锦柳惨笑,“原来先生不是不懂情爱,只是不愿对我动情。”
顾渊沉默片刻,缓缓道:“既已知晓,何必再问。”
“我不甘心!”锦柳几乎是在嘶喊,“他能给的,我亦可给!他能做的,我亦能做!为何偏偏是他,为何不能是我?”
情绪激动间,他猛地凑上前,吻上顾渊的唇。
那一触即分的接触,青涩而鲁莽,却让两个人都僵在原地。
锦柳率先回过神来,慌乱后退:“对、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回。天旋地转间,他被按在墙上,顾渊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不同于他的蜻蜓点水,这个吻带着压抑多年的渴望与暴烈,啃咬吮吸间几乎要夺走他所有呼吸。锦柳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顾渊闭着眼,长睫微颤,眉宇间是从未见过的失控。
原来他并非无情。
一吻终了,两人气息不稳地分开。顾渊抵着锦柳额头,声音沙哑:“现在你明白了?”
锦柳茫然摇头。
顾渊苦笑:“我年长你二十岁,是你的师长,是世人敬仰的画坛大家。若与你在一起,一旦事发,你待如何?你的前程,你的名声,皆将毁于一旦。”
他抬手,轻抚锦柳脸颊,动作温柔,眼神却悲凉:“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见你因我而毁。”
“我不在乎——”锦柳急道。
“我在乎。”顾渊打断他,“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所为。”
他松开锦柳,退后几步,重新拉开距离:“你走吧。明日不必来送。”
锦柳怔怔望着他,忽然明白这就是结局了。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顾渊的决定。
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窗棂,一如他们初遇那日。
锦柳深深望了顾渊最后一眼,似乎要将这个人的模样刻进灵魂。而后转身,推门,步入雨中。
门扉合上的刹那,顾渊缓缓跪坐在地,拾起锦柳遗落的一方素帕。帕角绣着一株垂柳,沾染了雨水与少年气息。
他将帕子贴近心口,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个雨天廊下,眼眸明亮的青年。
窗外雨声淅沥,恍若谁人低泣。
多年后,锦柳成了名动江南的画师。
他的画技精湛,更难得的是画中自带一股动人神韵,令人见之难忘。只有锦柳自己知道,那神韵源于多年前无疾而终的初恋,源于那个他永远无法忘怀的人。
他再未见过顾渊,只零星听说他定居苏州,深居简出,不再收徒作画。
岁至中年,锦柳也收了弟子。少年人勤奋好学,看他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仰慕。锦柳每每触及那目光,便想起当年的自己,想起那个雨天廊下,心跳如鼓的瞬间。
这日整理旧物,锦柳无意间翻出一个紫檀木匣。打开来看,里面竟全是顾渊的画作——有教他时的示范,有随手勾勒的草稿,甚至还有一幅顾渊的小像,是当年他偷偷临摹的。
匣底躺着一方素帕,帕角绣着垂柳,颜色已旧。锦柳轻轻抚过针脚,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忽然,他发现帕中似乎有物。拆开针线,一张薄纸翩然落地。
纸上只有寥寥数字,是顾渊的笔迹:
“曾动心,不敢言。望珍重。”
墨迹陈旧,显然已写下多年。锦柳怔怔看着那几字,忽然泪如雨下。
原来他得到过回应,在那个雨天之前。原来顾渊并非无情,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护了他周全。
窗外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濡湿青石板路。恍惚间,锦柳仿佛又回到那个午后,廊檐下站着青衣男子,回头看他,眸深如潭。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 后记:这个故事探讨了禁忌之爱中的克制与成全。有时候,最深的爱不是不顾一切的占有,而是明知心动却选择放手,只为让对方拥有更好的未来。顾渊的选择在当年看是残忍,但经过岁月洗礼,锦柳终于理解了那份深藏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