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划过一道炽烈流光,重重砸落在幽暗的冥土边缘,震起漫天猩红花瓣。
烟尘散去,坑中心立着一名女子,粉色长发如瀑垂落,发顶两枚粉色蝴蝶结精致却不凌乱。她抬起脸,露出一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容颜,粉色瞳孔扫视四周,带着几分恼怒与不屑。
“区区冥河禁制,也敢拦我曼美璃?”
她名曼美璃,乃天界瑶池圣女,身份尊贵,法力通天,今日强闯冥府,只为一株万年彼岸花心,救治重伤好友林月。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遍地猩红的彼岸花海在微风中摇曳,花瓣如血,蔓延至视野尽头,诡异而壮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异香与死亡的气息。
曼美璃纤手轻抬,指尖粉色光华凝聚,正要感应花心所在,却猛地顿住。
她缓缓转身。
花海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银发如月华流泻,其间却又挑染几缕深邃的湛蓝,静立于一株格外妖异的彼岸花旁。他身姿颀长挺拔,着一袭墨色滚银边的长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颈间一个古朴的银色铃铛。微风拂过,铃铛无声,与他周身冷寂的气息融为一体。
他抬眸望来,一双湛蓝色的瞳孔深邃如万古寒渊,倒映着无边的赤红与她绝世的姿容,却无半分波动。
四目相对,时空仿佛凝滞。
曼美璃心中警铃大作。她竟未第一时间察觉此人的存在!若非肉眼看见,他的气息几乎与这冥土死寂融为一体。
“你是何人?”曼美璃声音清冷,带着天生的傲然。她粉色的眼瞳微微眯起,审视着对方。这男子容颜极盛,竟让她有一瞬的失神,但其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更令人心惊。
男子未答。他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粉色蝴蝶结上,停留一瞬,蓝眸深处似有极细微的涟漪荡开,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凌空一点。
无声无息,曼美璃周身凝聚的粉色光华骤然溃散!
她脸色微变,体内磅礴仙力汹涌,试图强行冲破禁锢,却发现周遭空间仿佛被彻底冻结,连她的神魂都被一股无形巨力压制。
“冥主银喜尘。”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清越,如冰玉相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漠然,“天界圣女,越界了。”
银喜尘。冥府之主,执掌生死轮回,与天界帝君平起平坐的存在。
曼美璃心下一沉,暗骂自己运气太背,竟直接撞上了这尊煞神。但她面上丝毫不露怯意,反而扬起下巴:“原来是冥主。本宫此行,只为求一株万年彼岸花心救人,事出紧急,未曾通禀,还望行个方便。”
“彼岸花,冥府圣物,花叶不相见,寓生死轮回,不渡生灵。”银喜尘语气平淡,陈述冥府铁律,“圣女请回。”
“若我非要不可呢?”曼美璃脾气也上来了,她纵横天界多年,何曾被人如此直接拒绝。粉色瞳孔中光华流转,更强的力量开始在她体内酝酿,发梢无风自动。
银喜尘静立原地,颈间铃铛依旧无声。他只是看着她,蓝色的眼眸像结了冰的深海。
“此地,非你撒野之处。”
话音未落,曼美璃已然出手!
磅礴仙力化作一只巨大的粉色光掌,携摧山断海之势,直抓向那株最为妖异的彼岸花!她算准了,只要拿到花心,立刻远遁,即便冥主,也未必能轻易留下她。
然而,那足以撼动星辰的巨掌,在距离花株尚有三尺之地,猛地停滞。
银喜尘甚至没有动。
他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睫。
嗡——!
整个彼岸花海剧烈震颤,无数血色花瓣脱离枝头,悬浮而起,化作一片猩红的血海,每一片花瓣都散发着令人神魂战栗的寂灭死气。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剥离。
曼美璃震惊地发现,自己的仙力竟如泥牛入海,被那无边死气迅速吞噬消融。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彻骨的法则之力缠绕而上,开始侵蚀她的仙魂!
她闷哼一声,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苍白。
强!太强了!
这冥主的实力,远超她的预估!在这冥土之上,他仿佛就是绝对的主宰。
“冥主当真要与我天界为敌?”曼美璃咬牙,强撑着抗衡那无处不在的死亡法则。
“擅闯冥府,强取圣物,即便帝君亲至,亦无言可说。”银喜尘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抬手,漫天悬浮的彼岸花瓣随之旋转,凝聚成一道毁灭洪流,对准了曼美璃。
杀机凛然!
曼美璃心底一寒,真切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她毫不怀疑,下一瞬,这恐怖的死亡洪流就会将她彻底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美璃!不可鲁莽!”一道焦急的女声自远方传来。
一道暖橙色的流光划破冥府昏暗的天际,瞬间落在曼美璃身前,化作一名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容貌秀丽,神色焦急,正是曼美璃的好友夏暖漓。
她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对面气息恐怖的银喜尘,随即连忙转身按住曼美璃的手,急声道:“快住手!我已求得花心!林月有救了!”
曼美璃一怔,凝聚的仙力缓缓散去:“你得手了?”
夏暖漓飞快地点头,取出一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盒,缝隙中隐约透出一点猩红。
几乎是同时,那股笼罩曼美璃的恐怖死威压骤然消失。
漫天悬浮的彼岸花瓣悄然落下,回归枝头,仿佛刚才的灭世景象只是一场幻梦。
银喜尘依旧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们,蓝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无人能窥探其心思一二。颈间的铃铛在方才的能量激荡中微微晃动,却依旧未曾发出丝毫声响。
夏暖漓松了口气,连忙朝着银喜尘的方向行了一礼:“多谢冥主手下留情,我等这就离开。”
她拉着还有些不甘的曼美璃,化作两道流光,急速遁离这片诡异的红色花海。
直至飞出去极远,曼美璃才忍不住回头望去。
无边的血红之中,那一抹墨色与银蓝的身影依旧独立,孤寂而遥远,仿佛已在那里站了千万年,也必将一直站立下去。
他似乎……也在看着她。
隔着遥远的距离,那双冰蓝色的瞳孔,第一次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竟让她心口莫名一悸。
“暖漓,他颈上的铃铛,为何不响?”曼美璃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夏暖漓一愣,摇摇头:“不知。冥主银喜尘神秘莫测,极少离开冥府,关于他的事,天界也所知甚少。只传闻他颈间确有一铃,名‘寂魂’,非情动不响。但……谁又能令冥主动情呢?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非情动不响?
曼美璃收回目光,压下心中那点异样,加速离去。
花海深处,银喜尘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颈间冰凉的寂魂铃。
他沉默地站立许久,方才转身,一步步走入花海最深处。
那里,一株花瓣边缘泛着奇异金线的彼岸花,悄然合拢了一个花苞。
他俯身,指尖溢出极其细微的蓝色神力,温柔地滋养着那株特殊的彼岸花。
“还不到时候……”低沉的轻语,消散在冥府永恒的风里。
寂魂铃,依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