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度假村团建后，乔真允的生活仿佛按下了加速键，却又在忙碌中透出一种新的韵律。
她开始独立负责一些更复杂的对公业务窗口。工作带来的成就感，一点点填补着过往留下的空洞。
她和蒋昀的友谊在微信聊天和偶尔的插科打诨中稳步升温。
蒋昀像个精力过剩的快乐病毒，总能把她从偶尔的低落情绪里拉出来。而苏应言，则像一座沉默的远山，存在感极低，却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她意识到他的存在。
那次团建后寥寥数语的微信交流，像一颗投入静湖的小石子，涟漪细微却持续扩散。
乔真允发现自己偶尔会下意识地点开那个沉寂的对话框，然后又失笑地关掉。她提醒自己，苏律师那样的人，就像他擅长的刑法条文，逻辑严密，界限分明，不容任何模糊的情感越界。
然而，命运似乎总有它自己的安排。
一个周五的傍晚，乔真允加班处理完一笔棘手的跨境汇款业务，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她揉着酸涩的脖颈走出银行大楼，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拂过面颊。她打算去附近的商场随便吃个饭，再回家继续啃读银行业资格考试的教材。
刚走到商场门口，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让她停下了脚步。
是苏应言。
他独自一人，站在一家知名甜品店的柜台前，微微蹙着眉，盯着琳琅满目的蛋糕展示柜，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研读一份复杂的案卷证据，与周围甜蜜温馨的氛围格格不入。
乔真允几乎要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刑事大律师苏应言，和甜品店？这两个意象实在难以重叠。
她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打招呼，苏应言却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忽然抬起头，视线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乔真允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是慌乱的情绪，虽然立刻就被惯常的平静所取代，但她确信自己看到了。
“苏律师？”乔真允走上前，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好巧。”
苏应言似乎轻咳了一声，站直了身体：“乔女士。”他的目光飘忽了一下，罕见地没有立刻与她直视。
“来买甜品？”乔真允看着展示柜里造型精致的蛋糕，试图打破这微妙的尴尬。
“……嗯。”苏应言应了一声，语气有些生硬，“蒋昀……他今天生日，非吵着要吃这家的黑森林。”
乔真允恍然，原来是给蒋昀买的。心底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讶异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笑又无奈的感觉。蒋昀确实像是能提出这种要求并让苏应言就范的人。
“蒋律师生日快乐。”乔真允笑了笑，“这家确实很有名。”
苏应言点了点头，似乎完成了“解释”这个任务，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但对着一柜子甜品，显然还是有点无从下手。
“需要帮忙吗？”乔真允看出他的窘境，主动开口，“他们家的招牌是海盐芝士和栗子蒙布朗，黑森林反而比较普通。”
苏应言看向她，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之前帮同事买过几次。”乔真允解释道。离婚前，她也曾为讨好婆家人而仔细研究过这些甜点品牌。
最终，在乔真允的建议下，苏应言买了一个海盐芝士蛋糕和一盒马卡龙。店员包装时，气氛又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吃饭了吗？”走出甜品店，苏应言忽然开口问道，语气依旧平淡，但问出的内容却让乔真允一怔。
“还没……”
“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苏应言目视前方，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算是……感谢你刚才的建议。蒋昀那边估计会很吵，你可以晚点再过去。”
这个邀请完全出乎乔真允的意料。她看着苏应言线条冷硬的侧脸，试图找出一点别的意味，但他看起来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需要吃饭，恰好遇到，可以一起。
鬼使神差地，乔真允点了点头：“好啊。”
他们选了商场里一家安静的港式茶餐厅。吃饭的过程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
苏应言不是健谈的人，乔真允也不是没话找话的性格。他们聊了几句关于银行和律所最近的忙碌，然后便各自安静进食。
但奇怪的是，乔真允并没有感到不适。这种沉默不同于她和张弛御后期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而是一种……互不打扰的平静。
她偶尔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他吃饭的动作很斯文，眼神沉静，仿佛独自处于一个无形的结界中，却又不排斥她的短暂进入。
“你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苏应言忽然放下筷子，开口说道。
乔真允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是吗？”
“嗯。”苏应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律师特有的审慎观察，“更……松弛了。是好事。”
乔真允的心轻轻一跳。她没想到他会注意到，更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她低下头，搅拌着碗里的汤，轻声道：“可能是因为，终于把过去的自己，一点点找回来了吧。”
苏应言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那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块温热的石头，投入乔真允的心湖。她抬起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眸里。那一刻，她仿佛在他总是波澜不惊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极淡的、类似欣赏或……认可的情绪。
饭后，乔真允跟着苏应言去了律所给蒋昀庆生。果然如苏应言所料，场面十分热闹喧嚣。蒋昀看到他们一同出现，先是夸张地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一个“我懂了”的狡黠笑容，被苏应言用蛋糕盒子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乔真允被热闹的气氛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看着被同事们围在中间闹腾的蒋昀，又看了一眼安静靠在角落、嘴角似乎也含着一丝极淡笑意的苏应言，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开始变得色彩鲜明起来。
生日会散场时，夜已深。苏应言自然地被分配了送乔真允回家的任务。
车上，依旧是熟悉的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车停在小区门口，乔真允解开安全带：“谢谢苏律师，今晚……很开心。”
“嗯。”苏应言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方向盘。
乔真允推门下车，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车窗降下的声音。她回过头。
苏应言坐在驾驶座上，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只听到他的声音透过夜色传来，比平时似乎柔和了半分：
“乔真允，”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以后如果遇到麻烦，或者……只是需要法律建议，可以直接找我。”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用通过蒋昀。”
乔真允站在原地，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看着那双在暗夜中依然清晰明亮的眼睛，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好。谢谢你，苏应言。”
她也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车窗缓缓升起，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夜色。乔真允站在原地，直到尾灯消失不见，才转身走向家门。她的心跳得有些快，一种久违的、带着些许雀跃和期待的情绪，像初春的嫩芽，悄悄破土而出。
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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