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暗格的时候，铁箱已经不见了。
我愣了一下，手指还卡在木缝里。刚才明明亲眼看着丫鬟把它塞进去的，连位置都没换——靠墙第三块地砖下面，压着半张旧年画。
花凝玉谁动过这儿？
我转头问。
小丫鬟低着头
小丫头没人进来过，姑娘。您走后我就守在门口，连只猫都没溜进来。
我盯着那块地砖看了两秒，袖口忽然热了。
系统声音响起
花凝玉【目标物品已转移至主院东厢，距离三十步，状态稳定】
我松开手，拍了拍灰
花凝玉行吧，看来有人比我更急着看这箱子。
刚走出屋后小门，迎面来了个嬷嬷，说是祖母让我过去一趟，就在正堂偏厅等着。
我嗯了一声，顺手理了理袖子。路上拐去井边洗了把手，又让丫鬟换了身干净裙子。不是怕祖母嫌我邋遢，是知道她最讨厌人带着外头的尘土进屋子。
祖母住的院子比我们这些小辈的清净多了。树多，路窄，石板缝里常年长着青苔。我踩着干的地方走，没让鞋底打滑。
推门进去时，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榻上，手里捏着串佛珠，眼睛却没看珠子，而是望着窗外那棵老槐树。
祖母来了
她没抬头
祖母坐
我坐下，没说话。
她也不急，慢悠悠把佛珠绕了一圈，才开口
祖母你最近睡得好吗？
我一怔，
花凝玉还行吧，没做噩梦。
祖母那就好
祖母心虚的人睡不踏实，你既然能睡，说明做事有分寸
我垂下眼
花凝玉我不懂您说什么。
祖母不懂？
祖母西库管事被撤那天，账本少了一册，是你拿的吧？
祖母角门半夜响动静，巡夜的说看见你影子在那儿晃，结果第二天就抓了个偷东西的杂役——你是故意让他撞上的。
我没动，她继续说
祖母还有前两天，柳书瑶走的时候，你送她一块糖，上面写着摆烂通行证。她当笑话讲给我听，我倒觉得，这话听着荒唐，其实最明白。
我抬眼看向她。
她也在看我，眼神不像从前那样冷，反而有点像冬天晒太阳的老猫，懒洋洋的，但看得清一切。
祖母你以为我一直不管你，是不管你死活？
花凝玉我以为您觉得我不争气
祖母争气？
祖母这府里争气的人太多了。大房那个儿子，天天早起练剑，结果呢？
祖母被人三句话骗走了军饷单子。二房的女儿，费尽心思攀高枝，嫁过去半年就被休了回来。争来的，不一定稳；不争的，未必没底牌。
她停了停，声音轻了些
祖母我看你这些日子，整天躺着吃点心，嘴上说着不想管事，可该做的事一件没落下。
祖母你不声不响查了账，不动神色清了人，连你父亲都开始听取你的建议了。你这不是摆烂，是把烂摊子收拾得没人看得出来。
我喉咙有点发紧。
她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
祖母我知道你在躲什么。前世的事，我不清楚，但我看得出你现在活得小心。你怕被人盯上，怕出头，怕再摔一次。所以你装懒，装不在乎，装得连自己都快信了。
我咬住嘴唇。
祖母可你要记住一点。
祖母你可以懒，可以慢，可以一天到晚躺在竹榻上啃梅花酥。但要是有人以为你真软弱，想踩你一脚试试深浅——那时候，别让他们失望
花凝玉我会让他们后悔
她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
祖母这就对了。摆烂不是认输，是你挑战场的方式。别人拼速度，你拼耐力；别人比嗓门，你比脑子。只要你心里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外头那些闲话，随他们说去。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花凝玉可我还是怕
祖母怕什么？
花凝玉怕哪天装得太像，连我自己都忘了本来的样子。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祖母不会的。你每回装傻的时候，眼睛都在转。那种光，瞒不过我。
我鼻子一酸，赶紧仰头眨了几下，她松开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上面是我写的字——“查旧账”。
祖母这个任务，你还记得？
花凝玉一直记着
花凝玉只是还没到时候
祖母时候快到了
祖母有些账不能拖太久，不然利息会越滚越多。
我收起纸条，放进怀里。
她站起身
祖母去吧。今天说了这么多，你也累了。回去歇着，明天说不定又有谁上门找麻烦。
我跟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她叫住我。
祖母对了
祖母你送我的那幅画，我一直挂在床头
我回头。
她笑了一下
祖母摆烂也快乐——这话听着不像姑娘家该说的，可我觉得，挺对
我站在那儿没动。
祖母这世上太多人累死在必须优秀的路上。
祖母你能活得清醒，是福气。
我弯腰行了个礼，转身走出去。
夕阳照在回廊上，暖烘烘的。风吹过来，带着点厨房飘来的饭菜香。
我慢慢往自己院子走，路过花园时，看见竹榻还在原地，上面落了片叶子。
我走过去坐下，摸了摸袖口。
系统提示音响起
系统【人际关系模块更新：祖母信任度已达“坚定支持”层级】
我没回应，远处传来脚步声，像是哪个亲戚家的马车到了。
我懒得动。
反正不管来的是谁，我都准备好了，我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甜味在嘴里散开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
姑母花凝玉！你又躲在哪儿偷懒？
我咽下最后一口，把油纸叠好塞进袖袋，然后躺平，闭眼。呼吸放慢。
等那人冲进来时，正好看到我打着哈欠翻身，迷迷糊糊地说：
花凝玉谁啊……吵死了……让我再睡半个时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