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耳畔，带来一点远处的喧闹。

我懒得睁眼。

突然，院门口又有了动静。

我眯眼一看，是花语柔。

花语柔我的簪子，是你拿的吧？

她站定，声音很冷。

我没动。

花凝玉你什么时候掉的？

花语柔昨天，我来找你之前就不在了。你这儿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看着她。

她眼神紧盯着我，像是等着我慌。

但我没慌。

我伸手摸了摸袖口。

昨天她走得太急，簪子卡在我这儿了。

我拿出来，递过去。

她一把抢过去，捏在手里。

花语柔你敢偷？

她咬牙。

花凝玉我没偷，是你自己掉的，我还没来得及还。

她瞪着我

花语柔你以为我会信？

我耸肩

花凝玉信不信随你

她握着簪子，手指发白。

花语柔这支簪子值二十两银子

花语柔你赔得起吗？

我没说话。

她冷笑

花语柔果然，穷就是穷。连捡了东西都不懂还。

我抬头看她。

花凝玉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脸色变了变，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

她原本打算闹一场，让管家来搜屋，让我跪下认错，让所有人都知道花凝玉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庶女。可我现在连辩都不辩，直接给她，反倒让她那一套说辞没法出口。

她要是再说我要偷，那就成了她硬要往我头上扣帽子。

花语柔你……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我笑了笑

花凝玉以后丢了东西，先想想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别总急着怪别人。

她猛地甩袖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更重，像是要把地砖踩裂。

我没再看她，重新翻开书，找到刚才那页。

猫已经溜上墙头了，尾巴一甩，灰扑扑地跑了。

这猫比我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跑，什么时候该装傻。

小桃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糖水，放在我旁边的石桌上。

小桃姑娘，刚熬的。

我点头

花凝玉放那儿吧。

她没走，站在旁边看了我一会儿。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以前的我，被人冤枉了会急着解释，会哭，会去找大娘子求公道。现在我不但不慌，还能把人说得哑口无言。

她大概觉得我不像个小姐了，倒像个街头混日子的闲人。

也对。

我就是不想当那个整天绷着神经、生怕一句话说错就被罚跪的小姐了。

小桃听说花语柔要去告你。

小桃低声说。

花凝玉告我什么？

我喝了一口糖水，甜得刚好。

小桃说你私藏她的首饰，心怀不轨

我笑了

花凝玉她要告就去告。大娘子要是真派人来查，查出来没有，丢脸的是她。查出来有，也是她自己栽赃。

小桃眨眨眼

小桃你就一点都不怕？

花凝玉怕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再说了，就算我做了，只要我不承认，谁能定我的罪？

她愣住。

我继续看书。

远处又传来琴声，断断续续的，应该是哪个小姐在练曲子。有人在喊“再来一遍”，还有人在纠正姿势。

她们忙她们的。

我晒我的太阳。

小桃站了一会儿，终于走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吹书页的声音。

我翻到下一章，讲那个书生后来开了面摊，生意越来越好，连知府路过都要吃他一碗阳春面。

我觉得这故事挺实在。

以前我也想进宫、想嫁高门、想被人捧着叫一声“大小姐”。现在我发现，那些东西听着光鲜，其实都是枷锁。

我不想戴。

花语柔回房后肯定气得不行。她本想用一支簪子把我拉下水，结果我直接把水泼回去，让她自己湿透。

她那种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不在乎。

她费尽心思踩你一脚，你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她那一脚就像踹进了棉花堆，力气全被吞了。

这才是最气人的。

我合上书，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困了。

正想眯一会儿，院门口又有了动静。

我懒得睁眼，以为又是小桃忘了拿碗。

小桃姑娘

是花语柔的声音。

我没动。

花语柔你……

她站在门口，语气有点迟疑

花语柔那支簪子……

我睁开眼。

她手里还拿着那支玉簪，但没举起来，也没指着我。

她低着头，像是在想怎么说。

花凝玉怎么？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移开视线。

花语柔我刚才……回去想了想。可能是我自己弄丢的

我没说话。

她咬了下嘴唇

花语柔我不是……非要冤你

我点点头

花凝玉哦

她站着不动，手里的簪子转了一圈，又转回来。

花语柔你为什么不争？

她突然问。

我笑了。

花凝玉争什么

花语柔争身份，争机会，争大娘子的关注

花语柔你明明可以去特训班，可以认识尚书府的小姐，可以……

花凝玉可以最后被人说一句‘不成体统’，关进祠堂三天，没人送饭。

我打断她

花凝玉你可以去争。我不需要。

她愣住。

花凝玉你觉得我很奇怪是不是？别人抢着要的东西，我不要。别人拼命往上爬，我躺着不动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

花凝玉可你知道吗？我最想要的，就是每天能坐在这儿，晒太阳，看书，饿了吃碗糖水，困了就睡。没人管我，没人骂我，也不用讨好谁。

她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

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花语柔你不怕……被人看不起？

花凝玉怕啊，但我更怕活得不像自己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这次脚步很轻，不像来时那样张扬。

我重新打开书。

那只猫后来在巷子里收了一群野猫当小弟，天天蹲在墙头看人来人往。

我觉得它过得挺滋润。

我也挺滋润。

阳光斜照进来，照在书页上，字有点晃。

我用手挡了挡光，继续看。

小桃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件外衫，想给我披上。

我摆摆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回去了。

院子里安静极了。

风吹过耳畔，带来一点远处的喧闹。

我懒得睁眼。

突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眯眼一看，是管家带着两个婆子，手里拿着名帖。

管家老太太传话，请花凝玉姑娘即刻过去。

第四章：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