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雪裹着寒气,把A城的夜空压得沉沉的。
凌依然靠在卧室的软枕上,腰上还贴着理疗贴,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速写本,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在墙上,细细瘦瘦的。
窗外的雪下得紧,落在玻璃上,很快就积了一层白,连远处画室的灯,都显得朦胧又冷清。
今天是她养伤的第二十三天,离医生说的“一个月静养”还差一周。这些天,林溯把所有事都推了,实验室的项目彻底交接,每天早上帮她做理疗、煮补钙的牛奶,中午陪她晒太阳,晚上帮她揉腰,连洗袜子这样的小事,都不肯让她动手。黎微和裴衍也常来,有时带念念过来陪她说话,有时拎着炖好的排骨汤,裴衍还特意找朋友,给她换了更贴合的护腰。
可凌依然还是忍不住惦记——惦记画室里没画完的《寒雪梧桐》,惦记学生们有没有好好练画,更惦记去年今天,她和林溯在画室里煮着火锅,看窗外的雪,她说“明年还要一起看雪煮火锅”,他笑着说“年年都陪你”。
“在想什么?”林溯端着一碗热乎的银耳莲子羹走进来,身上带着厨房的暖意,他把碗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坐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着凉吧?刚才看你盯着窗外发呆,是不是想出去了?”
凌依然摇摇头,目光落在速写本上——那一页画着去年的雪景,画室里的火锅冒着热气,她和林溯坐在桌旁,笑得眉眼弯弯,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寒灯纸上梨花雨凉,我等风雪又一年。”
“想画室了?”林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懂了她的心思,声音放得柔,“再忍一周,等复查完医生说没事了,咱们就去画室,我陪你慢慢画,画完《寒雪梧桐》,咱们再煮火锅,好不好?”
“嗯,”凌依然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叹口气,“就是觉得,这一个月好长啊,像等了一整年的风雪。”
她的话刚落,手机突然响了,是黎微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急切,还混着风雪的呼啸:“依然!念念突然发烧了,39度,我和裴衍带她去医院,可路上雪太大,车堵在半路动不了,你能不能让林溯过来帮忙想想办法?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凌依然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慌了:“什么?39度?你们在哪?我让林溯马上过去!”
林溯也立刻凑过来,听到“念念发烧39度,车堵在半路”,脸色瞬间沉了,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你别慌,我现在就开车过去,你们发个定位给我,我绕小路过去,很快就到!”
“你路上小心点,雪太大了!”凌依然拉住他的手,眼里满是担忧,“不行就慢点开,别着急!”
“知道了!”林溯回头冲她笑了笑,又叮嘱,“你在家好好待着,别乱动,我处理完就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门关上的瞬间,凌依然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她靠在床头,手里紧紧攥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定位——林溯的车正慢慢往黎微那边挪,雪太大,路况太差,每挪一米,都像过了很久。
她想起去年冬天,念念也发过一次烧,那时候她和黎微在医院陪着,林溯和裴衍跑前跑后,买退烧药、找医生,最后念念退烧了,四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吃着热包子,说“以后再也不让孩子生病”。可现在,风雪这么大,车堵在半路,念念还烧着,她却只能在家等着,什么都做不了,心里又急又慌。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亮了,是林溯发来的消息:“我到了,刚把念念抱上我的车,我开慢点,直接去医院,你别担心!”后面还附了一张照片——念念靠在林溯怀里,小脸通红,却还攥着他的衣角,林溯的头发上落满了雪,却笑得温柔。
凌依然看着照片,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回复:“路上一定小心,到了医院给我报平安!”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林溯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透着松了口气:“依然,放心吧,我们到医院了,医生刚给念念打了退烧针,现在体温降了点,38度,正在观察。裴衍陪着黎微,我让他们在这等着,我现在回去陪你,不然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你别回来!”凌依然立刻说,“你在医院陪着念念,她认你,有你在,她能安心点。我在家没事,你放心,我会好好待着,不乱动。”
“可是你一个人……”林溯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凌依然打断。
“我真的没事,”凌依然的声音放得柔,“你帮我好好照顾念念,等她退烧了,你再回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有事一起扛,现在念念需要你,你就留在那,我在家等你们都平安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溯才轻声说:“好,那你在家好好待着,我每隔十分钟给你发一条消息,让你知道我们的情况。”
“嗯。”
挂了电话,凌依然把手机放在枕边,目光又落在速写本上。她伸手拿起笔,小心翼翼地靠在软枕上,慢慢勾勒起此刻的场景——窗外的风雪、床头的热羹、屏幕上的定位,还有照片里抱着念念的林溯。她在去年那句“寒灯纸上梨花雨凉,我等风雪又一年”下面,又添了一行字:“等的不是风雪,是风雪里平安归来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溯果然每隔十分钟就发一条消息:“念念喝了点粥,没吐”“体温降到37.8度了”“医生说再观察一小时,没事就能回家了”。每一条消息,都让凌依然的心稍微放下一点。
终于,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林溯发来消息:“我们准备回家了,念念体温正常了,黎微和裴衍跟着,我开慢点,很快就到!”
凌依然看着消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起身,慢慢走到客厅,打开客厅的灯——那盏暖黄色的灯,是林溯特意给她装的,说“你怕黑,我不在家的时候,开着灯,你就不害怕了”。她又把厨房的保温壶装满热水,放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喝。
窗外的雪还在下,却比刚才小了些。凌依然靠在门口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满是期待。她想起刚才在速写本上写的话,忽然明白,“寒灯纸上梨花雨凉,我等风雪又一年”,从来都不是等风雪本身,是等风雪里有人为你撑伞,等风雪后有人平安归来,等寒灯旁,有人陪你把冷寂的夜,过成暖烘烘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凌依然立刻站起来,却因为腰还没好,动作慢了些。门打开,林溯抱着熟睡的念念走进来,身上落满了雪,黎微和裴衍跟在后面,也冻得鼻尖通红。
“回来了!”凌依然迎上去,把暖壶递过去,“快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念念怎么样了?”
“没事了,”林溯把念念轻轻放在沙发上,伸手摸了摸凌依然的腰,“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等急了?腰没疼吧?”
“没疼,我慢慢走的,”凌依然摇摇头,又看向黎微,“你也累坏了,快坐会儿,喝点热水。”
黎微坐在沙发上,看着熟睡的念念,眼里满是感激:“今天真是谢谢你,林溯,要不是你绕小路过来,我们还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念念也不能及时退烧。”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林溯笑了笑,“咱们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裴衍喝着热水,看着眼前的场景,轻声说:“这风雪虽大,可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不怕了。你看,依然在家等着,林溯去接,咱们一起把念念送医院,这不就是最好的样子吗?”
凌依然点点头,目光落在林溯身上——他正蹲在沙发旁,帮念念掖好毯子,头发上的雪还没化,却依旧笑得温柔。她忽然觉得,这一整夜的等待,所有的担心与着急,都值了。
林溯收拾好东西,走过来坐在凌依然身边,伸手帮她揉着腰,声音温柔:“让你等了这么久,累不累?咱们回卧室睡觉,好不好?”
“好,”凌依然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雪,心里满是安稳,“等明天雪停了,咱们一起给念念煮点小米粥,好不好?”
“好,”林溯点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以后不管风雪多大,我都陪着你,陪着念念,陪着咱们一家人,再也不让你一个人等,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凌依然靠在他怀里,手里握着速写本,感受着他的体温,听着身边黎微和裴衍的轻声聊天,还有念念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寒灯纸上梨花雨凉,我等风雪又一年”的后半句,应该是“风雪归人灯未凉,岁岁年年皆安康”。
往后的每一个冬天,每一场风雪,她都不用再独自等待,因为身边有林溯,有黎微,有裴衍,有念念,有一群愿意陪她扛过风雪、等她平安归来的家人。寒灯不凉,归人常在,这就是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的,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