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实在的,撇开那些复杂的背景和算计,瑞吉不得不承认,张泽禹展露出的这种性格,实在让她很受用。
他聪明,情商高,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在何时该放低姿态,用恰到好处的体贴和依赖将人不动声色地圈进他的领地。就比如现在。
餐桌上的饭菜因为方才的插曲已经有些凉了。
张泽禹仔细地将它们重新加热,但瑞吉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此刻确实没什么胃口只是恹恹地摇了摇头。
瑞吉“不想吃了,没胃口。”
张泽禹没有丝毫不耐,更没有强迫她。他只是看了看那些没怎么动过的菜肴,微微蹙了下眉,像是有些苦恼,随即又舒展开来。
他找来干净的保鲜盒和保温桶,动作细致地将菜肴一一分装好,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商量。
张泽禹“没事,不想吃就不勉强。只是这些倒掉太浪费了,但我又舍不得让你吃隔夜的。”
张泽禹“这样好了,我拿回去,明天热一热当我的午餐,好不好?”
张泽禹这话说得极其自然,既解决了浪费的问题又充分表达了对她身体的在意,那声“舍不得”更是说得轻描淡写,却触动瑞吉的心尖。她看着张泽禹忙碌的背影,心底那点因为被他“看穿”和“冒犯”而产生的羞恼,不知不觉又消散了几分。
收拾好餐盒,张泽禹又去厨房热了一杯温牛奶,端到瑞吉面前。
张泽禹“肚子里总要有点东西垫垫的,不然晚上该不舒服了。”
张泽禹 “你手脚每次一到晚上就冰凉,我好心疼。”
张泽禹边说边将温热的杯子塞进她手里,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暖意。他的眼神里满是真诚的关切,仿佛她手脚冰凉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瑞吉被他这直白的“心疼”说得耳根一热,有些羞恼地接过杯子,仰头乖乖把牛奶喝完,然后将空杯子塞回他手里,试图用强硬的语气掩盖内心的波动。
瑞吉“坏狗,我不想听这些花言巧语。”
瑞吉“还有,你还不承认你早就图谋不轨?”
她把“图谋不轨”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一双狐狸眼睨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张泽禹接过杯子放在一旁,顺势将她重新搂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却又坦荡得令人心惊。
张泽禹“哪里没承认了?我明明……”
瑞吉“停!”
瑞吉赶紧伸出手,捂住了他显然还想继续“输出”更多惊人之语的嘴巴,脸颊绯红。
瑞吉“我才不要听!张泽禹,你怎么小小年纪就歪理一堆,哼!”
瑞吉鼓着腮帮子,试图做出生气的模样,却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落在张泽禹眼里,更像是撒娇。
被捂住嘴的张泽禹,立刻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那双狗狗眼眨巴着,他甚至还故意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瑞吉被他蹭得手心发痒,忍不住想笑,又强忍着。
瑞吉“你……你不许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就放开。”
张泽禹立刻乖巧地连连点头,瑞吉这才半信半疑地松开手。几乎是在她手放下的瞬间,张泽禹就凑了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气息温热。
张泽禹“姐姐,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诱哄。
张泽禹“但能不能……最后再亲一下?就一下。”
他又拿出了那副可怜兮兮的祈求模样,眼神湿漉漉的,让人难以拒绝。
瑞吉看着他这瞬间切换的“弟弟”姿态,又好气又好笑,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后没好气地瞪他。
瑞吉“哼,这时候知道叫姐姐了?”
瑞吉“刚才不是喊‘瑞吉’喊得很顺口吗?”
张泽禹得逞地低笑,手臂收紧,一手轻轻按在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刚刚拿着牛奶杯的手,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内心这种陌生而奇妙的、混合着巨大满足与一丝不确定性的体验。
瑞吉顺从地靠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不自觉地轻轻蹭了蹭。
瑞吉“你就知道哄我……”
瑞吉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和娇嗔。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一会儿,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片刻后,张泽禹微微松开她,用手指挑起她小巧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他的眼神里少了些戏谑,多了些认真的探究。
张泽禹“瑞吉,明天……还会和左航一起,是不是?”
他的问题来得有些突然,瑞吉面皮薄,瞬间就红了脸,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瑞吉“什么啊!你说的就好像……好像我天天和他怎么样似的!”
瑞吉试图用愤怒掩盖心虚,眼神闪烁着不敢与他对视。
张泽禹难得地,在今晚这纠缠不清的氛围里,第一次没有顺势闹她,反而收敛了玩笑的神色。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眼神专注,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深情的意味,但瑞吉还是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小狗般的执拗劲儿。
张泽禹“好,我不是那个意思嘛。”
他放柔了声音,解释道。
张泽禹“我是说,瑞吉,我知道你身边一直不缺少爱你的人。”
张泽禹“我不会干涉你,左航哥喜欢你,我看得出来,他为你做了很多。”
张泽禹“我也不会因为我哥的缘故,就对你有什么看法或者偏见。在我这里,你就是你,是独立的、完整的瑞吉。”
张泽禹“你有权利去感受,去选择,去喜欢任何你觉得值得喜欢的人。”
这番话,张泽禹说得异常清晰和诚恳,完全超出了瑞吉的预料。
瑞吉怔怔地看着他,被他眼神里那种近乎包容和理解的光芒深深地吸引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年纪最小、最该任性占有的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张泽禹“可是,瑞吉……”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张泽禹“别推开我。”
张泽禹“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张泽禹“就算……就算要在所有人面前,在左航哥面前,要我只扮演你的弟弟,都可以……我只想能看见你,能陪着你。”
张泽禹的眼神真挚得让人心头发酸,那卑微的姿态,与他平日展现出的聪慧沉稳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瞬间击中了瑞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一股混合着感动和心疼的情绪汹涌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小狗……好会说……他怎么这么会……
瑞吉“泽禹……”
她喃喃地唤了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和动容。
张泽禹“乖,我在呢”
时间在无声的对视中流淌。

终于到了不得不告别的时候。玄关处,灯光昏黄,为分离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两人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带着牛奶甜香的晚安吻。
唇瓣分离时,瑞吉心里竟莫名生出了一丝强烈的不舍,一种希望夜晚再漫长一些的念头悄然滋生。她看着张泽禹穿上外套,手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暧昧的一切,让瑞吉上头了有点难戒断。
张泽禹留下来起码可以陪伴她。
瑞吉“泽禹,要不……今晚就别回去了?客房……是空的。”
瑞吉“一直都收拾的很好......”
张泽禹轻轻摇了摇头,他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最后一个轻吻,眼神温柔却坚定。
张泽禹“不可以。”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可以,但瑞吉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那份克制。是不想进展太快吓到她?还是出于对张极身份的某种残余的顾忌?她不得而知,但这份拒绝,奇异地并没有让她感到失落,反而让她觉得……他更加珍视她。
张泽禹“晚安,姐姐。好好休息。”
他最后用回了“姐姐”这个称呼,仿佛为今晚这场逾越划下了一个暂时的、安全的句点。
张泽禹走了,门被轻轻带上。瑞吉独自站在空旷的玄关,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还残留着他气息的唇瓣,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清晰的意犹未尽。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又令人心跳加速的梦。

而另一边,坐进驾驶座的张泽禹,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靠在椅背上,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跋涉,猛地、狠狠地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平复胸腔里那颗失控狂跳的心脏。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挡风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怎么回事……明明都是演的,都是设计好的动作,计算好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心会这么难受?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胀……
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无法抑制内心翻涌的情感,那是一种与他精心策划的剧本完全背离的、真实而汹涌的悸动。他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地操控一切,包括自己的心,却发现有些东西,一旦释放,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他突然理解了那些在深夜里依靠尼古丁寻求慰藉的人们。至少,他们还有一种方式可以麻痹自己,可以发泄情绪。
可是他不能。
他的人生,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依靠着这份深入骨髓的痛苦和仇恨来证明和驱动的。
他不能沉溺于虚假的温暖,那会让他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他必须走下去的路。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细密的冷汗不知不觉浸湿了他的额发。
他紧紧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
他低声念出那个名字,声音沙哑而破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痛苦和挣扎。
张泽禹“瑞吉……”
这个名字,像一句咒语,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也带来了蚀骨焚心的煎熬。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而他,似乎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