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将沾血的文件袋塞进怀表链坠的暗格时，沈明月正借着路灯的光翻看掌心那道细小的擦伤。秋夜的风裹着桂香掠过法租界边缘的废弃仓库，她抬头望见男人侧脸被火光镀上一层冷硬的轮廓——那是三天前刺杀失败后，她在医院病床上反复描摹过的线条。
"伤口需要处理。"陆沉舟忽然蹲下身，酒精棉球按在她渗血的指腹上。沈明月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想起今晨在陆公馆书房，母亲将那支翡翠簪塞进她手心时欲言又止的神情。簪头凤凰衔着的珍珠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温度。
"沉舟。"她忽然抓住那只正在包扎的手，"等彻底解决神秘组织......"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声。陆沉舟猛地将她拽进仓库阴影里，三辆黑色轿车正朝着秘密据点的方向疾驰而去，车窗里隐约闪过黑衣人的轮廓。
"他们的人来了。"陆沉舟扣住她的后腰翻上墙头，子弹擦着青瓦溅起火星。沈明月在颠簸中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月光透过破碎的云层洒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她忽然想起穿越前那个雨夜，原身苏瑶在病榻上攥着母亲的手呢喃："若能再活一次，定要勇敢追逐真心。"
当他们终于潜入法租界边缘的旧教堂时，铜钟正好敲响午夜十二下。陆沉舟划亮火柴点燃蜡烛，摇曳的光晕里，他单膝跪在斑驳的圣母像前，从怀表夹层取出一枚银质戒指——戒圈内侧刻着法文"Pour toujours"（直到永远）。
"苏瑶......"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查过你的档案，你是苏州绸缎商的女儿，三年前因家族破产被送来上海......"沈明月怔怔望着他掌心的戒指，突然想起昏迷前原身残留的记忆碎片：十六岁生辰那天，父亲将刻着"瑶"字的玉佩系在她颈间，说要做全上海最体面的嫁妆。
"我不是苏瑶。"她鬼使神差地开口，指尖触到他腕间枪茧时微微发颤，"我是来自未来的沈明月。"话音未落，教堂穹顶突然传来梁木断裂的巨响，陆沉舟猛地将她护在身下，子弹擦着他后背射入砖墙。
"小心！"沈明月看见他肩头炸开的血花，下意识扑过去按压止血。陆沉舟却反手将戒指套进她无名指，温热的唇印在她额头："无论你来自哪个时空，我都想和你共度余生。"教堂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混着黑衣人用蹩脚中文喊着"抓住他们"。
混乱中沈明月只记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开，再睁眼时已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帧画面，是陆沉舟染血的手掌覆在她手背，戒指折射出的微光像坠落的星辰。
"明月？明月！"呼唤声穿透浓稠的黑暗，沈明月感觉有人轻轻拍打她的脸颊。睁开眼时，雕花拔步床的帐幔垂着流苏，床边立着一对描金珐琅烛台，火焰摇曳中映出少女焦急的面容——那分明是她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苏家小姐画像！
"小姐终于醒了！"丫鬟春桃捧着药碗跪在床沿，"您都昏睡三天了，老爷夫人差点报官寻人......"沈明月猛地坐起身，触到手腕上细腻的肌肤与未愈合的擦伤，镜中倒影赫然是十七岁的苏瑶——杏眼樱唇，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
"这是......"她颤抖着掀开锦被，绣着并蒂莲的藕荷色肚兜下，原该有陆沉舟留下的吻痕的位置光滑如初。窗外飘来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听说陆家二少昨夜带伤回府了......""嘘，那位可是杀了'血蔷薇'的大英雄呢！"
"春桃，"沈明月抓住丫鬟的手腕，"现在是什么时辰？"少女被她眼中的慌乱吓得结巴："巳、巳时三刻啦！夫人说待您醒了便去前厅用膳......"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环佩轻响，沈明月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突然想起昏迷前陆沉舟套进她手指的那枚戒指——此刻却不见踪影。
"小姐？您的手怎么这么冰？"春桃捧着暖炉凑近。沈明月闭上眼睛，原身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天前的傍晚，她在黄浦江畔偶遇受伤的陆沉舟，将他藏进废弃仓库后遭遇黑衣人袭击。最后的画面是男人染血的手掌覆在她手背，滚烫的温度仿佛仍在燃烧。
"我要去趟陆公馆。"她突然掀开锦被，赤足踩在青砖地上。春桃惊呼着去捡绣鞋："可夫人吩咐......""就说我去还玉佩。"沈明月系紧腰封，颈间那块刻着"瑶"字的羊脂玉正贴着肌肤发烫——这原是苏瑶父亲临终前留给独女的信物，此刻却与记忆里陆沉舟怀表链坠的纹路惊人相似。
穿过回廊时，她瞥见花园假山后闪过黑影。沈明月躲进月洞门下的阴影里，听见两个穿黑褂子的男人低语："那丫头查到了海天贸易的账本......""主子说务必让她永远闭嘴......"寒意顺着脊背攀升，她摸向袖中暗藏的手术剪——那是穿越前作为医生学生的习惯，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武器。
"明月姑娘！"熟悉的声音惊破诡谲的氛围。沈明月转头望去，陆沉舟撑着黑伞立于回廊尽头，肩头的纱布渗出血迹，却依然笔挺如松。他目光扫过她凌乱的衣衫，眼底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跟我走，或者永远留在这里。"
雨滴砸在青瓦上的脆响中，沈明月忽然看清他腰间悬挂的怀表链坠——那枚银质戒指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戒圈内侧的法文字母清晰可见。她伸手去触碰那抹寒芒，却听见原身苏瑶的叹息在耳畔响起："勇敢些，（嘘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