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林子墨的电话，苏晚指尖的凉意久久未散。前世对林子墨那点廉价的“温柔”抱有过的幻想，此刻想来只剩讽刺。她将那张写满商机的纸小心折好，塞进包里，眼神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上。

想要创办公司，第一步便是启动资金。她现在身无分文，父母早逝，只留下这间小公寓。前世她一门心思依附顾晏辰，从未为钱发过愁——或者说，从未想过要靠自己赚钱，顾晏辰偶尔扔过来的“恩赐”，就足够让她感激涕零。

何其可笑。

苏晚收回目光，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城西有块地因为开发商资金链断裂，正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紧急抛售。当时没人敢接手，都觉得是块烫手山芋，可半年后，政府就公布了城西的新区规划，那片地的价值瞬间翻了十几倍，被顾晏辰低价收入囊中，成了他扩张版图的重要一步。

那笔钱，是顾晏辰用来打压沈知意家族企业的关键资金之一。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这块肥肉再落入顾晏辰手中。

可问题是，她现在连那块地的零头都拿不出来。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翻开手机通讯录，目光在一个个名字上扫过。前世她没什么真心朋友，围着她转的都是些想借着她攀附顾晏辰的人，如今自然靠不住。

手指顿在一个名字上——陈默。

陈默是她大学同学，计算机系的天才，性格有些孤僻，前世因为拒绝了顾氏集团的橄榄枝，被顾晏辰暗中使绊子，毕业没多久就彻底消失在了人海里。苏晚记得，他当时似乎正在研究一个关于人工智能在医疗领域应用的项目，只是苦于没有资金支持。

如果能说服陈默合作，或许是个机会。他有技术，她有“未来”的信息，资金……或许可以想办法凑。

苏晚立刻起身，打车直奔学校的计算机系实验室。

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咖啡和代码的味道，陈默果然在，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眉头紧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的程序。

“陈默。”苏晚轻轻喊了一声。

陈默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看见我忙着吗？有事找别人去。”

苏晚没走，反而走到他身后，看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缓缓开口：“你在优化神经网络的算法？想提高医疗影像识别的准确率？”

陈默敲键盘的手猛地一顿，终于转过头，眼神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个项目他只在小范围交流过，苏晚一个金融系的学生，怎么会懂这些？

苏晚笑了笑：“我看过一些相关的论文，觉得这个方向很有潜力。”她没有多说，而是直接切入正题，“陈默，你这个项目，缺资金，也缺一个能把它推向市场的人，对吗？”

陈默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审视：“你什么意思？”

“我想和你合作。”苏晚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负责找资金，负责市场运作，你负责技术研发。我们一起创办一家公司，把这个项目做起来。”

陈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苏晚，你没发烧吧？创办公司？你知道需要多少钱吗？你知道市场有多难吗？就凭你？”

他不是看不起苏晚，而是觉得这太不切实际。更何况，他对苏晚的印象还停留在“顾晏辰的小尾巴”上，觉得她除了围着男人转，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苏晚没有生气，反而拿出纸笔，快速写下几个数据：“你这个算法模型，目前的识别准确率大概在82%左右，瓶颈在于样本量不足和特征提取的冗余。如果能引入跨模态数据融合，再增加五万例临床样本训练，准确率至少能提升到95%以上，达到临床应用标准。”

她顿了顿，看着陈默震惊的眼神，继续说道：“现在市面上的医疗AI产品，大多集中在影像辅助诊断，但细分领域做得很粗糙。我们可以从肿瘤早期筛查切入，和私立医院合作，先做试点，再逐步推广。这个市场的潜力，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这些都是前世几年后才被验证的方向，苏晚不过是提前说了出来，却足以让此刻的陈默心神巨震。

他死死盯着苏晚，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说我有预感，你信吗？”苏晚半真半假地说，“陈默，机会就在眼前。你有技术，我有方向和方法，缺的只是一个开始的勇气。至于资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

陈默沉默了。他看着苏晚眼中的笃定，那不是一时冲动的狂热，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冷静。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他确实不甘心自己的研究只能停留在实验室里。

“我需要时间考虑。”良久，陈默开口道。

“可以。”苏晚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电话，想通了联系我。另外，”她看着他，“最近别接顾氏集团的任何合作，不管条件多优厚。”

陈默皱眉：“为什么？”

“相信我，对你没好处。”苏晚没有解释太多，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她知道陈默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时间验证她的话。但她有信心，陈默最终会选择和她合作。

离开学校，苏晚直接去了银行。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那是父母留下的一点抚恤金，加上她兼职攒下的钱，一共不到五万块——全部取了出来。这点钱距离买地还差得远，但至少是个开始。

她必须尽快找到更多的钱。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顾晏辰的助理打来的。

“苏小姐，顾总让我通知您，明天早上九点到公司报道，您的实习转正申请批下来了。”

前世，她就是接到这个电话，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顾晏辰的认可，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现在想来，不过是顾晏辰需要一个听话的棋子，而当时的她，正好符合条件。

“不好意思，麻烦你转告顾总，我不去了。”苏晚语气平淡地说。

助理显然愣住了：“苏小姐，您说什么？”

“我说，我不打算去顾氏集团工作了。”苏晚重复道，“辛苦你了。”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甚至懒得去想顾晏辰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

前世的依附，到此为止。

……

另一边，沈知意回到宿舍，心里还在想着苏晚今天说的话。

苏晚的反常，还有她那句“小心顾晏辰和林子墨”，像一根小刺，扎在她心里。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有顾晏辰发来的消息：“周末的餐厅订好了，地址发你。”

她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回复。以前，只要是顾晏辰的消息，她总是秒回，可今天，她却莫名地犹豫了。

顾晏辰对她，真的像苏晚说的那样吗？

他确实很冷淡，很少主动联系她，每次见面也总是带着一种疏离感。可他偶尔也会记得她的喜好，会在她遇到麻烦时不动声色地帮忙……那些细微的瞬间，让她觉得，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

也许，苏晚真的是误会了。

沈知意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回复了一句“好的”。

刚放下手机，宿舍门被推开，林子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奶茶，笑容温和：“知意，在忙吗？给你带了你喜欢的珍珠奶茶。”

林子墨和沈知意是一个系的，住得也近，经常来找她，宿舍里的人都觉得他们关系很好，甚至有人开玩笑说他们像一对。

“谢谢子墨学长。”沈知意接过奶茶，礼貌地道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林子墨顺势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状似随意地问，“刚才在跟谁聊天？看你好像有点心事。”

“没什么，是顾晏辰，约我周末吃饭。”沈知意没有隐瞒。

提到顾晏辰，林子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阴翳，随即又恢复了温和：“晏辰对你倒是挺上心的。说起来，我今天约苏晚吃饭，她居然拒绝了，说有事。”他故作无奈地笑了笑，“以前她不是挺想跟我多聊聊的吗？难道是我哪里得罪她了？”

沈知意心里一动。苏晚拒绝了林子墨？这确实不像以前的苏晚。

“苏晚今天……是有点奇怪。”沈知意犹豫着说，“她还跟我说，让我小心你和顾晏辰。”

林子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讶地问：“她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委屈，“我知道，苏晚可能觉得我和晏辰走得近，又经常来找你，心里不舒服。但我对你们都是真心的，从来没想过别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真诚又无辜，很容易让人相信他的话。

换做以前，沈知意一定会觉得是苏晚想多了，甚至会劝苏晚不要误会林子墨。

可今天，看着林子墨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解释，她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苏晚那双认真的眼睛。

“我想她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可能只是……一时想岔了。”沈知意含糊地说。

林子墨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有些不悦。他没想到苏晚的一句话，居然真的让沈知意动摇了。这个苏晚，最近到底怎么了？

“也许吧。”林子墨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对了，下周有个商业论坛，顾氏集团是主办方之一，晏辰给了我两张票，你要不要一起去？能认识不少业界大佬，对你以后接手家里的公司也有好处。”

这正是沈知意需要的机会。她家里的公司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她一直想多学些东西，拓展人脉。

“好啊，谢谢你，子墨学长。”沈知意立刻答应下来。

林子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跟我客气什么。”

他知道，沈知意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只要她还需要他，还需要顾晏辰，他们就能牢牢地把她掌控在手里。

只是，那个苏晚……

林子墨心里多了一丝警惕。他觉得，有必要好好“看看”苏晚最近到底在做什么了。

……

苏晚并不知道林子墨已经盯上了她。她回到公寓，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客厅里。

是顾晏辰。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惯有的冷漠和审视，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去公司报道？”顾晏辰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苏晚没想到他会亲自来，心里微微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顾总，我想我已经让助理转告您了，我不打算去顾氏工作。”

“理由。”顾晏辰言简意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他看来，苏晚就像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她的拒绝，让他感到了一丝不悦。

苏晚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没有理由，就是不想去了。顾氏集团很好，但不适合我。”

顾晏辰的眉头皱了起来。眼前的苏晚，和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眼神里总是带着讨好的女孩判若两人。她的眼神平静而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疏离和……嘲讽？

“苏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顾晏辰的语气冷了几分，“离开顾氏，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没有好处，我自己知道。”苏晚淡淡道，“顾总，如果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不送。”

她下了逐客令。

顾晏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盯着苏晚看了几秒，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动摇，却只看到了平静。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轻蔑：“你以为你拒绝我，就能改变什么？苏晚，别太天真了。”

说完，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门被关上，隔绝了他身上的寒意。苏晚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和顾晏辰对视，需要极大的勇气。前世的阴影太深，即使知道自己已经重生，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

顾晏辰的到来，恰好印证了她的想法——他们习惯了掌控一切，一旦事情脱离他们的预期，就会立刻警觉。

这意味着，她的行动必须更快。

苏晚走到窗边，看着顾晏辰的车消失在夜色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前世几乎没怎么联系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喂？哪位？”

“张叔叔，我是苏晚。”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您还记得我吗？”

张叔叔是她父亲生前的好友，开了家小型投资公司，前世因为误信了顾晏辰的消息，投资失败，公司破产，最后抑郁而终。

苏晚记得，他现在手里正好有一笔闲置资金，正愁找不到好的投资项目。

“小晚？怎么是你？”张叔叔的声音里带着惊讶，“找我有事吗？”

“张叔叔，我想跟您谈一个投资项目。”苏晚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一个……能让您赚大钱的项目。”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辰。苏晚站在窗前，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

这是她的第二步棋。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裂痕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