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郊外回来后的几天，邵涵旭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图纸、会议、客户需求……填满了他的日程表，但总有那么些瞬间，王一航的笑脸会毫无预兆地跳进他脑海——红叶雨中仰头的灿烂，递红叶时指尖相触的微颤，甚至是吃烤串时沾了油渍的嘴角。
他会下意识地打开微信，点开和王一航的对话框，输入框里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终却只发出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王一航回复得很快，带着他惯有的雀跃：“是啊！我刚在画室画完一张速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画布上，暖洋洋的～ 对了，上次拍的合照我发你微信啦，你存了吗？”
邵涵旭点开照片，屏幕上两人站在红枫下，王一航的肩膀几乎要贴上他的胳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而自己微微侧头看着他，眼神里的柔和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他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片刻，点了“保存到相册”，然后回了个“嗯，存了”。
对话框沉默了几分钟，邵涵旭盯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王一航终于发来消息：“那个……邵涵旭，你明天有空吗？我画室下午有空闲，要不要来看看？我把上次写生的画补完了，想让你提提意见。”
邵涵旭几乎是立刻回了“有空”。发出去才后知后觉地想，自己明天明明约了去看工地，却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他迅速给合作方发消息改期，指尖敲屏幕时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第二天下午，邵涵旭按王一航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画室。老式居民楼的三层，推开斑驳的木门，首先闻到的是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特殊气味，伴随着舒缓的轻音乐，阳光透过老式木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王一航正坐在画架前，背对着门口，穿着沾满油彩的旧T恤，头发用一根橡皮筋随意束在脑后，露出线条清晰的脖颈。他握着画笔的手悬在画布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
邵涵旭没有出声，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他。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画笔偶尔划过画布的沙沙声，还有王一航轻轻的呼吸声。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美好，美好到让他舍不得打破。
“你来了？”王一航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忽然回过头，看到邵涵旭时眼睛一亮，放下画笔站起身，“我还以为你会找不到地方呢。”
他走过来的时候，邵涵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混杂着一点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很干净的味道。“不难找。”邵涵旭的目光落在他鼻尖上——又沾了点蓝色的颜料，像只调皮的小花猫。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在离王一航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停住，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亲昵，慌忙收回来，假装整理了一下袖口：“你……鼻尖有颜料。”
王一航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鼻尖，摸到一手蓝，反而笑得更欢了：“画画的时候总这样，习惯啦。”他转身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脸，擦了半天却把颜料蹭得更开了点，引得邵涵旭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什么呀。”王一航有点不好意思，把纸巾塞到邵涵旭手里，“你帮我擦擦呗，我自己总擦不干净。”
邵涵旭拿着纸巾的手顿了顿。指尖的触感隔着薄薄的纸传来，王一航的皮肤温热，带着点细腻的质感。他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眼睛，专注地擦拭着那点蓝色颜料。
距离很近，他能闻到王一航发间的清香，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手腕，带着点微痒的感觉。
邵涵旭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指尖微微发颤。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收回手：“好了。”
“谢谢。”王一航仰头冲他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丝毫没察觉邵涵旭的异样，拉着他走到画架前，“你看，这就是上次在郊外画的，我昨天刚补完细节。”
画布上的红枫比初见时更鲜活了，光影层次分明，连溪水里落叶的倒影都清晰可见。邵涵旭认真地看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画的右下角——那里画着两个小小的人影，依偎着站在枫树下，虽然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那种相依的温柔。
“这里……”邵涵旭指着那两个人影，“是我们？”
王一航的脸颊瞬间红了，像被染上了颜料，他挠了挠头，有点结巴地说：“嗯……就是觉得空着不好看，随便画的……你要是觉得奇怪，我可以涂掉……”
“不用。”邵涵旭打断他，声音低沉，“画得很好。”
他看着王一航泛红的耳根，心里那点暧昧的情愫像藤蔓一样疯长。他忽然想知道，王一航画这两个人影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你平时都在这里画画吗？”邵涵旭转移话题，目光扫过画室。墙上挂着很多画，大多是风景和静物，角落里堆着几个画框，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放着几本画册和速写本。
“嗯，这里很安静，老师人也很好。”王一航拿起桌上的一个速写本递给邵涵旭，“这是我最近的速写，你也看看？”
速写本里大多是街景和人物，线条流畅生动。邵涵旭一页页翻着，忽然在其中一页停住了——上面画的是咖啡馆的窗边，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正望着窗外，侧脸的轮廓和架着的眼镜，分明就是自己。
画的角落有一行小字：“转角时光的安静先生，像夏天的冰美式。”
邵涵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抬起头，对上王一航慌乱的眼神。
“这是……”
“我……我就是随便画画！”王一航慌忙想把速写本抢回去，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那天在咖啡馆觉得你侧影好看，就……就画了，没有经过你同意，对不起啊……”
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邵涵旭却忽然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没有把速写本还给他，反而轻轻合上，放在桌上，声音放得很柔：“画得很好。我不介意。”
王一航愣住了，抬头看着邵涵旭。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带着点……温柔？
画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光斑，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边缘微微重叠。
“那个……”王一航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他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邵涵旭的眼睛，“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转身走向角落的饮水机，背影看起来有点僵硬。邵涵旭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笑。原来，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男生，也会有这么害羞的时候。
王一航端着水回来，递给邵涵旭的时候，手指又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这次两人都没像上次那样立刻缩回，只是指尖相触的地方像有电流窜过，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谢谢。”邵涵旭接过水杯，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上面。
“不客气。”王一航的声音有点小，他走到窗边，假装看着外面的风景，耳根却依旧红着。
邵涵旭看着他的侧影，忽然很想上前一步，从身后轻轻抱住他。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连忙喝了口水，压下心里的悸动。
“对了，”邵涵旭放下水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下周末我工作室有个小型的设计展，就在我们写字楼的展厅，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王一航，说完后心里还有点紧张，像在等待宣判的学生。
王一航猛地回过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吗？我可以去吗？”
“当然。”邵涵旭点头，“都是些我们工作室之前做的项目模型和设计图，可能有点枯燥，但……”
“不枯燥！”王一航立刻打断他，兴奋地说，“我很想去看！建筑设计哎，肯定很厉害！我一定去！”
看着他兴奋的样子，邵涵旭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又在画室待了一会儿，王一航给邵涵旭讲他画画时的趣事，邵涵旭则偶尔说些建筑设计里的小知识，气氛渐渐又变得轻松起来，只是那层若有若无的暧昧，始终萦绕在两人之间。
夕阳西下的时候，邵涵旭该走了。王一航送他到楼下。
“下周末我去之前给你发消息。”王一航说，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好。”邵涵旭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
邵涵旭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王一航还站在原地，见他回头，冲他挥了挥手，夕阳的光芒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邵涵旭也挥了挥手，转身快步离开。他能感觉到，王一航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拐过街角。
回到家，邵涵旭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下午在画室的画面——王一航泛红的脸颊，躲闪的眼神，指尖相触的温度，还有画里那个望着窗外的自己。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王一航的聊天界面，输入：“今天谢谢你的招待，画很棒。”
很快收到回复：“嘿嘿，不客气～ 能让你来看我很开心！”后面还加了个笑脸的表情。
邵涵旭看着那个笑脸，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打出心里那句想问的话——“画速写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有些话，似乎还不到说出口的时候。
他关掉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那点暧昧的情愫像温水里的糖，慢慢融化开来，甜丝丝的，带着点让人上瘾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对王一航的喜欢，已经越来越深了。而王一航对他，似乎也不仅仅是普通朋友的感觉。
这种未曾说破的试探，这种若即若离的拉扯，像一场温柔的博弈，让他心慌，却又忍不住沉沦。
下周末的设计展，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吗？
邵涵旭的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甚至开始想象，王一航站在那些冰冷的建筑模型前，眼睛亮晶晶地听他讲解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他拿出那本夹着红叶的书，翻开，红叶的颜色依旧鲜艳。他轻轻抚摸着叶片的脉络，像是在抚摸一份小心翼翼的心事。
也许，不用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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