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的回应

开学第一天，林昕微几乎是跑着进的教室。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坐在角落的身影。

他好像瘦了一点，侧脸线条更加分明，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

但林昕微却觉得，他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冰冷了？

严浩翔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迅速移开视线，心跳齐齐漏了一拍。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噼啪作响。

一个寒假不见，那层因为期末复习和停电事件而滋生的暧昧薄膜，似乎变得更为敏感和紧绷。

林昕微走到自己座位坐下，心跳依旧很快。

她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她精心准备了很久的铁盒子，里面是她试验了无数次才做出的、最成功的一批巧克力曲奇。

她做贼似的，趁还没打铃，教室里人还不多，飞快地走到严浩翔桌旁，把盒子往他桌上一放，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林昕微“给……给你的。新年快乐。”

说完，根本不敢看他的反应，立刻红着脸跑回了自己座位，假装埋头整理根本不需要整理的书本，耳朵却竖得老高。

严浩翔看着桌上那个系着简单丝带的铁盒子，愣住了。

他修长的手指迟疑地碰了碰冰凉的盒盖，指尖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鸵鸟一样埋着头的背影，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无措，还有一丝……几乎要破冰而出的汹涌暖流。

他沉默地打开盒子，里面是排列整齐的、形状可爱的巧克力曲奇，散发着甜蜜的香气。

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很甜。

是他从未尝过的那种，能一直甜到心底最荒芜角落的滋味。

他慢慢地咀嚼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前方那个看似专注、实则连后颈都红透了的背影。

一整节课，严浩翔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铁盒子，飘向前面的林昕微。

下课铃一响，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朝着林昕微的座位走去。

林昕微正和同桌说着话，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一抬头，就撞进严浩翔深邃的眼眸里。

他的耳根泛着熟悉的红晕，表情却异常认真。

他手里拿着那个已经空了的铁盒子递还给她。

！他竟然一节课就吃完了？！

声音低哑却清晰：

严浩翔“很好吃。”

顿了顿，他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补充了一句：

严浩翔“……谢谢。”

全班仿佛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那个从来不和任何人有多余交流的严浩翔，竟然主动去找新来的转校生，还……道谢？

林昕微的脸瞬间红爆，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

她接过盒子，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

林昕微“不……不客气……”

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严浩翔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林昕微心慌意乱。

然后，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但从那天起，严浩翔的“防线”似乎进一步瓦解了。

他开始会主动问她：

严浩翔“有不会的题吗？”

会在她值日时，默不作声地帮她擦掉黑板上最高的地方。

会在体育课跑完步后，把她遗忘在操场边的水瓶带回教室，放在她桌上。

他的回应依旧沉默而笨拙，却每一次都精准地敲在林昕微的心尖上。

春天悄然而至，校园里的玉兰花开得灿烂。

这天放学，人潮散去，教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在磨蹭着收拾东西——这几乎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独处时间。

严浩翔收拾好书包，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座位旁，犹豫了很久，久到林昕微都疑惑地看向他。

他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用干净软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走到林昕微面前。

他的表情极其不自然，眼神躲闪，耳根红得厉害，声音也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硬：

严浩翔“……这个，给你。”

林昕微惊讶地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软布打开，里面是一块很漂亮的、天然心形的鹅卵石，被打磨得光滑温润，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石头很小，刚好可以握在手心。

严浩翔“我……我在打工的河边捡的。”

他语速很快，几乎不敢看她。

严浩翔“看着……还挺特别的。没什么用，就是……给你。”

这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笨拙的示好和回礼。

林昕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还带着他体温的石头，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表面，仿佛能感受到他捡起它时的心意。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感动和欢喜，声音微微发颤：

林昕微“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谢谢你，浩翔。”

她的喜欢那么直白，那么汹涌，毫无保留地倾泻向他。

严浩翔被她的目光和话语烫得无所适从，脸颊和脖子都红透了。

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严浩翔“……喜欢就好。我走了。”

说完，几乎是狼狈地逃出了教室。

林昕微握紧手心里那块微温的石头，看着他那同手同脚、几乎撞到门框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眶却湿润了。

她把那块石头贴在心口，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也能感受到，那块冰冷的、坚硬的石头之下，所包裹着的、他那颗同样剧烈跳动着的、笨拙而真诚的心。

他正在尝试着，用他仅有的、笨拙的方式，一步步地，走出他的孤岛，走向她。

而她，会用尽全部的热情和温柔，毫无保留地，接住他每一步的踉跄，照亮他前路的黑暗。

春日的馈赠，笨拙而真诚。

冰冷的石头，因掌心温度而变得滚烫。

毫无保留的爱意，终于得到了小心翼翼的回应。

孤岛与陆地之间，似乎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