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载入高能量片段：‘穷奇道·雨夜’。】

冰冷的机械音落下，荧幕骤然被惨白的光和倾盆的雨幕充斥。

哗啦啦——！

巨大的雨声砸在每个人耳膜上，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喧嚣，瞬间将之前冷泉边那点残存的宁静与探讨撕得粉碎。画面剧烈晃动，电光撕裂漆黑的天幕，映亮泥泞不堪的道路、狰狞的人脸、以及雨中泛着冷光的兵刃。

这是一条狭窄的隘道，两侧山崖逼仄，如同巨兽的利齿，要将中间的一切碾碎。

“拦住他！别让魏婴跑了！” “邪魔外道！今日必诛之！” “杀——！”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咒术爆裂声混杂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混乱得让人头皮发麻。画面中心，是一群穿着各色家袍的修士，正围攻着前方一小撮人。而为首的那个——

是魏无羡！

他浑身湿透，黑衣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身形瘦削，却透着一股惊人的、不顾一切的癫狂。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唯有一双眼，亮得骇人，眼底翻涌着赤红的戾气与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他手中握着那杆鬼笛陈情，笛尾鲜红的穗子在狂乱的风雨中如同泣血。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形容枯槁、眼神惶恐惊惧的男女老幼，他们互相搀扶着，在泥泞中艰难前行，如同惊弓之鸟。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污垢和隐约的血迹。

“是温氏余孽！”空间内，有人失声惊呼。

“魏无羡竟然真的……与温狗为伍？！”

“他疯了不成！”

惊疑、恐惧、鄙夷的低语在人群中炸开。蓝启仁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荧幕，嘴唇哆嗦着，却因极致的愤怒一时发不出声音。

江澄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死死盯着荧幕上那个状若疯魔的魏无羡，又看向他身后那些瑟瑟发抖的温氏残部，牙关紧咬，握着三毒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为什么？魏无羡为什么要这么做？与整个仙门为敌，就为了护着这些温狗？！

画面中，围攻的修士攻势愈发猛烈，一道剑光直劈魏无羡面门！魏无羡不闪不避，甚至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冰冷的弧度，陈情横至唇边——

凄厉尖锐的笛音骤然穿透雨幕！

那声音不似人间之音，带着无尽的怨毒与阴冷，听得空间内所有人汗毛倒竖，心神震荡。随着笛声响起，地面开始蠕动，一具具惨白腐朽的尸身破开泥泞，嘶吼着扑向周围的修士！场面瞬间变得更加混乱恐怖。

“鬼道！他真的用了鬼道！”惊呼声四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聂明玦怒目圆睁，重重哼了一声：“旁门左道，自取灭亡！”

就在这极致混乱、杀戮一触即发的当口——

“魏婴！”

一声清喝，如同玉磬裂冰，清晰地压过了嘈杂的雨声和厮杀声。

一道皎洁的蓝光闪过，避尘剑鞘格开一道袭向魏无羡后背的冷箭。白衣身影翩然落在魏无羡身前，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蓝氏校服，抹额尾端紧贴着脸颊，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挡在那里，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是蓝忘机！

他持剑而立，身姿依旧挺拔，但脸色在电光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焦灼与痛心。他看着眼前浑身戾气、几乎完全陌生的魏无羡，声音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

“魏婴！停下！此非正道！随我回去！”

魏无羡缓缓放下陈情，笛声暂歇。他抬眼看向蓝忘机，雨水顺着他浓密的睫毛滴落，那双赤红的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和讥讽。

“回去？”他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回哪里去？蓝湛，你看清楚，现在是谁不放过谁？”

他猛地抬手，指向周围那些虎视眈眈、满脸惊惧又混杂着贪婪杀意的修士：“正道？他们就是正道？对着老弱妇孺喊打喊杀的正道？！”

“魏婴！”蓝忘机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纵有万般理由，鬼道损身，更损心性！你再继续下去，会彻底失控的！”

“失控？”魏无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仰头笑了起来，笑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凄凉刺耳，“蓝二公子，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回头吗？从我决定护着他们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的目光掠过蓝忘机，看向他身后那些惊恐的温家人，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柔和，随即又被更深的戾气覆盖：“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是阳光大道还是独木桥，我都走定了！谁拦我——”

他猛地握紧陈情，眼中红光大盛：“——我就杀谁！”

决绝的话语，带着滔天的怨气与疯狂，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蓝忘机心上，也砸在空间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蓝忘机脸色瞬间惨白如雪，他望着魏无羡，浅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对方疯狂的模样，那里面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痛楚、绝望、不敢置信……种种情绪最终凝固成一种深切的哀恸。雨水顺着他完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他。

他握着避尘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微微颤抖。

“魏婴……”他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求你……信我一次……”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

定格在蓝忘机苍白绝望、近乎卑微哀求的脸上。定格在魏无羡戾气冲天、决绝疯狂的背影上。定格在这瓢泼大雨中，正与邪、道与义、情与理剧烈冲撞、撕裂的瞬间。

荧幕猛地暗下。

【片段‘穷奇道·雨夜’播放完毕。能量峰值：绝望，决绝，背离。】【认知颠覆度：35%】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和压抑的死寂。

雨声和喊杀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那绝望的哀求与疯狂的宣言如同烙印，烫在每个人的神识里。

原来……是这样。

不是因为简单的“带坏”，不是因为年少无知的行差踏错。

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是一场与全世界为敌的抉择，是为了庇护某些人而彻底撕裂了与另一些人的联结。

是为了……那些温氏余孽？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复杂到了极点。憎恶温氏是仙门百家刻入骨髓的共识，魏无庇护航送温氏残部，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离经叛道、不可理喻的疯狂行为。可偏偏……他又是为了“庇护”。

而那画面里蓝忘机的绝望与哀求，也因此有了更具体、更沉重的注脚。那不是对误入歧途的厌弃，而是对挚爱之人一步步走向毁灭深渊、却无力挽回的痛彻心扉。

蓝启仁的嘴唇颤抖着，那句“邪魔外道”卡在喉咙里，竟一时骂不出口，只剩下沉重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喘息。他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江澄猛地一拳砸在身旁无形的空间壁垒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愤怒、困惑，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刺痛。为什么？魏无羡你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温狗做到这一步？！我们云梦江氏的仇呢？！你都忘了吗？！

聂怀桑早已吓得缩成了一团，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蓝曦臣闭了闭眼，轻轻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悲悯。他看向自己的弟弟。

蓝忘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雨水似乎还残留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总是清冷无波的眼眸，此刻空茫地望着黑暗的荧幕，仿佛灵魂也被一同抽走了，只留下一具冰冷完美的躯壳。唯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着内心何等剧烈的海啸与崩塌。

魏无羡……

他那样求他，他却说……谁拦就杀谁。

包括……自己吗？

魏无羡本人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比蓝忘机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加茫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手上已经沾满了未来那个自己所造下的杀孽。穷奇道……雨夜……温氏……决裂……

他为了护着一些人，而与蓝湛、与江澄、与整个正道……走到了那般兵刃相向、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条他笑嘻嘻说着的“阳光大道”，最终被血雨腥风染成了彻头彻尾的修罗途。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基于当前能量波动，触发关联片段。】【正在载入：‘不夜天·悬崖’。】

不夜天！

所有人都是一凛，猛地抬头。

荧幕再次亮起——

冲天的火光！震耳欲聋的厮杀与惨叫！无数修士在空中御剑飞舞，法术的光芒与血光交织，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猩红！

而悬崖边，那个黑衣身影独立，陈情笛身染血，他脸上带着一种疯狂到极致后的虚无笑容，眼中是一片死寂的荒芜。

然后，他向后一仰，如同折翼的玄鸟，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悬崖。

画面最后定格的，是悬崖上方，蓝忘机撕心裂肺、目眦欲裂的脸，和他拼命伸出、却只抓住了一片破碎虚空的手。

【认知颠覆度：50%】

空间内，落针可闻。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亡的寂静。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