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下肚,他才开口,语气带着惯常的不羁。
薛洋“不是我说,小矮子,你这茶不行啊,一点都不解渴。还有,你看你爷爷我什么时候走过门!”
金光瑶在薛洋旁边坐下,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孟瑶“所以你偶尔也走一次正门,试试嘛。说吧,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儿?”
薛洋哼了一声,对金光瑶说的走门一事表示深深的不屑,随即大大咧咧地开口。
薛洋“小矮子,我的糖没啦。”
孟瑶“又没了?昨天刚给你的。”
金光瑶嘴上这般说着,手却已经打开了桌子上的抽屉。
只见那抽屉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糖,各式各样,色彩缤纷。金光瑶从中拿出一小袋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抽屉,那力道之大,险些就把薛洋伸过去的手给夹住。
薛洋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糖,一边剥着糖纸,一边斜睨了金光瑶几眼,动作熟练无比,将糖扔进嘴里后,他含混不清地说道。
薛洋“你别说啊,你今天笑的没有之前那么假了。”
金光瑶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面上却仍是一派纵容的神色。
薛洋没个正行地坐在凳子上,见他摇头,还以为他不信,挑眉笑道。
薛洋“真的,你以前笑的恶心死我了,我看着就不舒服。”
金光瑶只是好脾气地笑笑,便又低下头,继续处理着手头上的事情。
就算金光瑶不说话,薛洋也没觉得尴尬。他随意地扫了一眼这喜气洋洋的婚房,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
薛洋“这弄的真难看。”
金光瑶一心二用,笔下不停,一边写着什么,一边答道。
孟瑶“成美,这可是阿愫布置得好不好。你以后想要个婚房还没有呢,就你这性子,哪家人会放心把闺女嫁给你。”
薛洋又塞了一颗糖进嘴里,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着,同时溜到金光瑶身边。
薛洋“你都要成亲了,你那好二哥也没说来看看你啊?”
听到这话,金光瑶眼中浮现出一丝失落,脸上的笑容也浅淡了几分。
孟瑶“云深不知处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二哥呢。”
薛洋见他又走了神,不由得撇了撇嘴角,他随手翻了翻金光瑶堆积在一旁的各类处理好了的奏折,眉头皱起。
薛洋“那老种马怎么事情都让你来做?”
金光瑶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孟瑶“父亲也是为了磨练磨练我。”
薛洋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
薛洋“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那老种马平日里不是挺看重那金子轩的吗?怎么不让那金子轩来弄这些?”
孟瑶“子轩兄是嫡子,父亲自然是看重他的。不过江厌离怀了身孕,子轩兄自是要多陪着她的。”
薛洋没好气地把拿在手上看了几眼的奏折扔到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薛洋“要我说,你又何必为了你娘的遗愿,就待在这里过这么屈辱的日子。还不如回炎山呢,何必耗在这金麟台呢?你那父亲和那便宜母亲根本就没把你当人看。你看你明天还要成亲呢,今天还要干这么多事情。”
金光瑶听着薛洋的话,知道他是为自己抱不平,心中微微一暖。
孟瑶“无妨的。”
薛洋正要再说金光瑶几句,毕竟像这样能说他而不是被他说的机会可不多,可话还没开口,就被一阵扣门声打断了。
薛洋微微讶异。
薛洋“不是吧?这金麟台上还有记着来看你一眼的人?”
金光瑶和他对视一眼,随后在他目光下缓缓摇头。
孟瑶“这金麟台上的人不害我就不错了。”
他朝着门的方向问道。
孟瑶“谁呀?”
门外的人没有作答,只是又叩了几下门。
孟瑶“就算是要害我,也可以趁着夜深人静,没必要敲门。”
金光瑶垂目思索了片刻,对薛洋说道。
孟瑶“你且先去屏风后躲躲。”
薛洋“你就不能说你睡了吗?”
薛洋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屏风后面待着了。
金光瑶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居然是秦夫人,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实在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大晚上鬼鬼祟祟地来找他。
金光瑶见到秦夫人,万分恭敬地作了个揖,随后赶紧将人请进了屋里。
秦夫人“岳母今日为何来此,您的病还没好,怎么不好好养着?”
秦夫人进了屋,紧紧地抓住金光瑶的手臂,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颤颤巍巍地开口。
秦夫人“你不能,你不能和阿愫成亲!”
金光瑶皱紧了眉头,仿佛没听清秦夫人说的话。
孟瑶“你说什么?”
秦夫人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秦夫人“你不能和阿愫成亲!”
金光瑶扶着秦夫人,想要让她平复一些,
孟瑶“秦夫人,我不明白,为什么?如果是因为我的身份……”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夫人大声地打断了。
秦夫人“不是的!!!”
说完这三个字,秦夫人仿佛用完了全身的力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全身发抖,语调带着哭腔。
秦夫人“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是因为……是因为阿愫她……她是你的亲妹妹!”
孟瑶“你说什么?!”
金光瑶瞪着秦夫人,低吼出声,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秦夫人颤着声。
秦夫人“阿愫,她是你的亲妹妹啊。有一天,金光善趁老爷不在,强奸了我……阿愫……阿愫就是这么来的。那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忍心不要她呢?金光善,金光善他不是个东西,他根本不记得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有个女儿。我没办法了……我没办法了,阿愫她不听我的,你想想办法,你想想办法好不好。你和阿愫不能成亲啊!”
孟瑶“哈哈,哈哈哈,妹妹……”
金光瑶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这就是赤裸裸的事实,他腿一软,崩溃地跌坐到地上,看上去比秦夫人还要狼狈。
孟瑶“为什么你不早点说?!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为什么你谁都不说,就告诉我……”
秦夫人“我…我……”
秦夫人只顾着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孟瑶“你无非就是怕这件事说出去了会损害你的名誉,无非是怕秦苍业嫌弃你。”
金光瑶敛去了脸上所有的笑意,坐在地上,冷眼看着秦夫人。
孟瑶“可你告诉我的太晚了,我和她,早就木、已、成、舟!”
金光瑶静默了半晌,突然,脸上又换上了一张笑脸,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冰冷的诡异。
孟瑶“秦夫人,天晚了,您先回吧。”
秦夫人还想再说什么,没等她张口,金光瑶就又一字一顿地说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孟瑶“回吧!”
一道惊雷划破夜空,轰隆一声巨响,仿佛直接打在秦夫人的心上。雷光瞬间照亮了屋子,也映照着金光瑶的脸。这张脸分明还是笑着的,分明还是那么令人见之可亲,可不知为何,秦夫人却觉得这张脸比罗刹、恶鬼更要可怕!她不敢再看一眼,慌忙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秦夫人一走,薛洋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心中暗骂一声。
薛洋“真是要命”
薛洋心里清楚,金光瑶想来是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件事的,但他既然已经听到了,总不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这么和他告辞。
薛洋皱着眉,叫他杀人放火,他是行家里手,可安慰人这事,他还真不在行。他走上前,将跌坐在地上的金光瑶从地上拎起来,把他放到之前办公坐的椅子上。心中不禁啧了啧,之前,金光瑶还坐在这椅子上言笑晏晏,处理着大婚事宜,可现在,却失魂落魄,判若两人。人生啊,真是无常……
金光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冷得厉害,仿佛血液都要凝固了,薛洋见状,转身便往外走。
金光瑶盯着薛洋的背影,声音沙哑。
孟瑶“你干什么去?”
薛洋“杀了那老贱人!”
薛洋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森森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孟瑶“她是被我那好父亲强迫的,还够不上‘贱人’这个词。”
金光瑶如此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力。
薛洋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金光瑶,恶狠狠地说道。
薛洋“怎么配不上!啊?!没有比这老女人更配的了!他奶奶的,你跟那个姓秦的女人来往这么久,你俩谈情说爱的时候她不说这事!三媒六聘的时候她不说!啊!到现在了!你结婚的头一天晚上她来跟你说了啊!爷爷我看这个贱人就是故意的!她妈的,她就是故意来找你晦气的!别告诉我你打算忍下这口气!”
金光瑶突然痴狂地大笑了起来,他从未如此失态过,可这次,真的没办法再保持那抹虚伪的微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绝望、痛苦与疯狂。
薛洋见状,一把把金光瑶捉到怀里。他自己就势一躺,躺在身后的躺椅上,将金光瑶紧紧地抱在怀里,把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前。
即使是想安慰他,薛洋说出的话中却还是带上了一丝习惯性的讽刺意味。
薛洋“行了,不想笑就不笑了,难看死了。”
话一出口,他也觉得自己说的太生硬了,便别扭地放柔了声音。
薛洋“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你想哭就哭吧,没人看见你哭了,没人笑话你。”
金光瑶虽然和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比起来,确实要娇小些,但毕竟也是个男人。这样窝在薛洋怀里的感受,一点都不舒服,可他此刻像是全然感受不到一样,一点都不在意。
大概是薛洋的怀抱,让他生出了一丝难得的安全感,他真的在薛洋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动容,仿佛能感受到他心中那巨大的悲痛与绝望。
薛洋学着记忆里看见的,街上那些父母哄孩子的方法,笨拙地在金光瑶的背上拍打着。他没有被人这么哄过,也没这么哄过别人,是以没有任何经验,常常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光是看着那拍打 的幅度,都觉得疼。可金光瑶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顾着哭,哭着哭着,又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这下子,薛洋的面色就不好了。他虽然看不见金光瑶的表情,也知道金光瑶看不见他的面色,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用声音威胁人。
薛洋“我说小矮子,你要吐出去吐啊,你要敢吐我身上,老子杀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