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地狱的死寂与压迫并未因短暂的休战而减轻分毫。白糖强撑着恢复了一些气力,金色的眼眸望向那无边无际的暗红天幕,焦虑如同毒虫啃噬着他的内心。他必须出去,必须立刻赶到韵之泉!那个可怕的预感,关于混沌之主真正目的的猜想,让他一刻也无法安心待在这里。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寻找任何可能离开这片绝地的线索或裂隙。
另一边,武崧虽闭目调息,但一丝心神始终系在白糖身上。察觉到他的动作,武崧冷冽的绿眸倏地睁开,声音如同寒冰碰撞:“你想做什么?”他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玄色劲装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逼人,只是那冰霜般的气质掩盖了那份近乎妖冶的艳丽。他盯着白糖,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在离开这里之前,你最好安分点。出去后,你必须跟我回巡域庭,交代一切。”
他的语气冷硬,但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恨其背叛,却又无法真正眼睁睁看他在此地虚弱消亡。
白糖动作一顿,清俊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与倔强,他正要开口反驳——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异响从不远处传来,并非来自活物,更像是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
两人瞬间警觉,韵力本能提起,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一堆扭曲的、仿佛由各种生物残肢强行融合而成的怪异“山丘”下,半掩着一具巨大的、早已失去所有生命气息的骸骨。那骸骨的形态绝非猫土任何已知种族!它庞大无比,骨架结构奇异,有着多节肢的腿骨和狰狞巨大的头骨,骨骼呈现出一种暗淡的金属光泽,即便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一种蛮荒凶戾的气息。
“这是……什么?”白糖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金色的眼中充满惊疑。这绝非猫土的生物!
武崧的眉头紧紧蹙起,翠绿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具异形骸骨,脑中飞速回忆。他曾在星罗班和巡域庭最古老的卷宗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关于猫土之外的广袤未知……被称为“外域”。记载中,外域混乱而原始,生存着无数形态各异、强弱不等的奇异种族,环境恶劣,征伐不断……
就在两人因为这意外发现而心神震动之际——
“轰隆隆隆!!!!!!”
远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声音并非单一的爆炸,而是无数怒吼、咆哮、能量对撞、以及巨大躯体践踏大地的混合轰鸣!其声势之浩大,远超他们之前经历的任何战斗,仿佛整片无间地狱都在随之震颤!
两人骇然抬头望去。
只见在数里之外,昏沉沉的暗红色天幕下,三股洪流猛地冲撞在了一起!
一方是身高近三米、皮肤如同粗糙岩石、肌肉虬结、手持原始而巨大骨棒石斧的巨怪,他们咆哮着,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崩裂大地的恐怖力量,土黄色的狂暴能量从他们体内迸发,纯粹而野蛮!
另一方则是数量更多、动作迅捷如风、体表覆盖着暗绿色鳞片、手持淬毒骨矛的类人生物——蜥蜴人。他们嘶嘶作响,眼中闪烁着冷血动物的残忍光芒,行动间带起道道青黑色的锐利风刃,铺天盖地地切割而去!
第三方最为诡异,它们仿佛没有固定形态,如同一团团翻滚的黑紫色粘稠淤泥,从中伸出无数扭曲的触手和利齿——软泥怪。它们发出咕噜咕噜的令人作呕的声音,喷吐出大股大股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酸液球,同时身体能随意变形,吞噬靠近的一切!
这三方大军,每一方的数量都成百上千,此刻正毫无花巧地疯狂厮杀在一起!没有混沌的侵蚀,没有韵力的净化,他们使用的是一种更为古老、原始、狂暴而纯粹的能量——一种将破坏力展现到极致,却没有任何附加感染或净化特性的“法力”!
巨怪的怒吼震天动地,石斧砸落,能将数个蜥蜴人连同大地一起砸成肉泥;蜥蜴人敏捷地穿梭跳跃,风刃如同死亡之网,将巨怪坚韧的石肤割裂得血肉模糊,毒矛刁钻地刺入眼睛等要害;而那些软泥怪更是难缠,酸液腐蚀武器铠甲,触手将敌人拖入体内消化,即便被击碎也能缓慢重组……
战场中央,能量对撞的光芒疯狂闪烁,断肢残骸四处飞溅,酸液、风刃、冲击波肆虐,将那片区域彻底化作了绞肉机般的死亡地带!其激烈和残酷程度,看得人头皮发麻!
武崧和白糖彻底被这突如其来、规模浩大且完全陌生的种族大战震撼了。他们屏住呼吸,隐匿自身气息,躲藏在扭曲的结晶柱后观察。
“这些……就是外域的种族?”白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眼前的场景比他听过的任何传说都要原始和血腥。
武崧面色凝重无比,翠绿的眼眸中倒映着远处那毁天灭地的战斗景象,他沉声道:“古籍记载没错…外域混乱不堪,弱肉强食…没想到无间地狱竟然连接着这种地方…”他下意识地侧身,将白糖更严实地挡在自己身后远离战场的方向,这个细微的动作几乎出于本能。
环境的危险程度陡然飙升!不仅要抵抗无间地狱本身的侵蚀,还要时刻警惕这些疯狂且强大的外域生物!一旦被卷入那场大战,后果不堪设想!
武崧的心沉了下去。情况远比想象中更复杂、更危险。他看着白糖苍白而专注的侧脸,那想要将他带回巡域庭看管起来的念头依旧坚定,但此刻,如何在这片绝地中活下去,并找到离开的方法,成为了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而身边这个让他又恨又……牵挂的家伙,无疑是眼下唯一能并肩作战的存在。那冰冷的外壳下,一丝难以割舍的情谊在绝境中悄然探出头。
远处那场三方混战的恐怖轰鸣持续了不知多久,最终渐渐平息,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更加浓重的血腥与死亡气息。无间地狱的灰雾重新弥漫过来,贪婪地吞噬着战场上残余的能量和生命碎片。
武崧和白糖一直隐匿在扭曲的结晶柱后,屏息凝神,直到确认再没有大规模的战斗波动传来,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影。
“结束了……”白糖低声道,金色的眼眸中残留着震撼。那纯粹为了毁灭而毁灭的战斗方式,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武崧面色冷峻,翠绿的眸子锐利地扫过惨烈的战场废墟。“走,去看看。”他言简意赅,率先朝着战场边缘摸去。他需要信息,任何能帮助他们了解此地、找到出路的信息。
战场比远处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巨怪庞大的尸体如同小山,蜥蜴人破碎的鳞片和断矛随处可见,那些被击溃的软泥怪留下大片大片的腐蚀痕迹和恶心的粘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与焦糊味。
武崧的目光很快锁定了几具相对完整的蜥蜴人士兵尸体。他们的装备虽然原始,但颇具特色:由某种坚韧的暗色皮革和粗糙金属片拼接而成的简易胸甲和裙甲,带有鳞片状纹路的头盔,以及一些骨制或石制的饰品。
“换上。”武崧没有任何犹豫,冷静地下达指令。这是目前能想到混入对方队伍、获取情报的最直接方法。他动手利落地剥下一套相对合身的蜥蜴人装备,无视那粘稠的血污和冰冷触感。
白糖看着那狰狞的蜥蜴人头盔和带着血渍的皮甲,胃里一阵翻腾,但他知道武崧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咬了咬牙,也迅速找了一套较小的装备换上。冰冷的皮革贴在身上,带着死亡的气息和陌生的腥味,让他极不舒服。他将散落的银色长发尽可能塞进头盔里,只露出一双警惕的金色眼眸。
武崧的动作更快,他已经穿戴整齐。玄色劲装被掩盖在粗糙的皮甲之下,却依旧难掩其挺拔的身形。他戴上那狰狞的头盔,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翠绿眼眸,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被强行压抑下去的锐利气质。他甚至还捡起一柄沾染污血的淬毒骨矛,握在手中,模仿着蜥蜴人士兵惯常的姿态。
不久,一队幸存的蜥蜴人士兵开始收敛同伴的尸体(主要是取回有价值的装备和饰品),并警惕地巡视战场,防备着可能再次出现的敌人。武崧和白糖对视一眼,压低身体,模仿着蜥蜴人略显弓背的行走方式,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队伍末尾。幸运的是,大战刚过,队伍减员严重,气氛沉重而混乱,并没有人仔细核查这两个“同伴”。
他们跟着这支残兵,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这片死亡区域,向着蜥蜴人部落的方向行进。
路途比想象中更远,环境也愈发恶劣。大地干裂,布满尖锐的晶簇和毒潭,空气中飘散着硫磺与腐朽的气味。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顽强、甚至带着攻击性的怪异植物。暗红色的天幕始终低垂,让人感到无比压抑。
终于,在一片巨大的、如同无数獠牙般林立的惨白岩石山脉脚下,他们看到了蜥蜴人的部落。
那并非想象中茹毛饮血的原始巢穴,更像一个依托险峻地势建立的、充满蛮荒气息的军事化堡垒。部落外围是用巨大的白骨和粗糙岩石垒砌的高墙,墙上插满了锐利的骨刺,有手持长矛的蜥蜴人士兵来回巡逻,眼神锐利而冰冷。
部落内部,洞穴和简陋的石屋、皮棚混杂在一起,布局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暗含某种易于防守和互相支援的规律。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篝火坑,里面燃烧着某种不知名的油脂,发出噼啪声响和刺鼻的气味,照亮着周围刻画着狩猎与战争场景的图腾柱。
蜥蜴人居民大多身材精干,覆盖着不同色泽的鳞片,无论男女老少,眼神中都带着一种惯于厮杀的锐利和警惕。他们使用的工具和武器多为骨制、石制,偶尔能看到一些粗糙的金属冶炼痕迹。可以看到有蜥蜴人在打磨武器,处理猎物的皮毛和肉块(猎物是些从未见过的怪异生物),或是进行着充满力量和杀伐气息的格斗训练。整个部落都弥漫着一种尚武、坚韧、为生存而时刻准备战斗的紧张氛围。
武崧和白糖低着头,尽量不引起任何注意,跟着队伍穿过部落大门,融入到这片蛮荒而压抑的环境之中。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蜥蜴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骁勇善战的气息,单个战力或许不及他们,但一旦形成规模,其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
“必须尽快了解这里的情况,找到离开的方法。”武崧用极低的声音,几乎是唇语对白糖说道。翠绿的眼眸在头盔的阴影下飞快地扫视着部落的布局、可能的强者气息以及任何看起来像是信息汇聚点的地方。
白糖轻轻点头,金色的眼眸同样快速移动,努力捕捉着蜥蜴人之间的交谈片段,试图理解他们的语言或获取有用的信息。在这片陌生而危险的外域部落,伪装才刚刚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他们必须万分小心,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