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叶璟言到底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
洛清和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忽而轻笑一声,双手随意地摊开,肩头微耸,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许是叶明昊的基因太过强大,骨子里的凉薄自私,竟是一分不差地复刻给了儿子。”
说到底,洛清和并非叶璟言的生身父母,本就没有教养他的义务。这世间有些人,仿佛生下来便是带着恶的种子,任你如何浇灌包容,终究开不出半分善果,不过是天生的坏种,根骨里的劣性,从来都改变不了。
只是偶尔想起从前,还是会觉得有些可惜。那些年掏心掏肺的付出,那些真心实意的关怀,那些以为能用温暖融化坚冰的天真,到最后想来,竟都成了笑话。洛清和浪费了自己整整数年的时间与感情,换回来的,不过是一场背叛与算计。
洛清和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怅然也已消散,只剩一片清明的冷寂。
她早该知道的,从一开始就该知道的。叶家人的凉薄,叶璟言的阴鸷,从来都刻在骨子里,怎么可能因为她一个外人的出现,就变得有所不同?不过是她自己不长记性,一次次自欺欺人,才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姐”,她早就该意识到,自己费心护着的“弟弟”,从来都不是什么需要呵护的幼苗,而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两个都是一样的。
……
权力这东西,向来是淬了毒的蜜糖,明知饮下便可能万劫不复,却依旧让人趋之若鹜、欲罢不能。
于叶璟言而言,这份执念更是深入骨髓——他这辈子,从未真正触碰过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却日日在旁人的荣光里,见识着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
宫墙之内,父兄手握重权,谈笑间便能定人生死;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俯首帖耳,奉帝王之命如奉天道。就连那些旁支宗亲,也能借着家族的势,活得风生水起。
唯有他叶璟言,因天生残疾、修炼滞涩,自小便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里,永远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怜悯,仿佛叶璟言是一株永远长不成参天之木的残苗,只能匍匐在尘埃里,任人践踏。
叶璟言恨透了这种感觉,恨透了那些将他踩在脚下的人。
可是午夜梦回,他最恨的,终究是那个不争气的自己——恨自己天生残缺,恨自己无力挣脱命运的枷锁,更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坐拥一切,而自己却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着自卑与不甘的伤口。
只是当叶明昭和沈清晏母女并肩坐在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王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阶下的他时,叶璟言的心里竟出奇地平静,没有半分惶恐,更没有丝毫畏惧。
一来,是这母女俩皆是体面人,素来端着皇家的矜贵与自持,即便看不上他这个“废柴”皇子,也不屑于用那些阴私手段特意针对,更未曾对他有过直接的刀剑相向。在她们眼中,叶璟言或许就像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不值得浪费过多的精力与情绪。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在叶璟言根深蒂固的认知里,这两个女人,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威胁。
说白了,叶璟言就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女人。
在叶璟言看来,女子生来便该是依附男子的菟丝花,相夫教子、安分守己才是本分。权力、谋略、疆土霸业,这些本该是男人的专属领域,女子即便一时坐拥,也终究是镜花水月,成不了大气候。
也正因如此,当年叶璟言选择对洛清和动手时,甚至毫不顾惜她的性命时,未尝没有这层扭曲的心思在作祟。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魔族女子,能拥有那般磅礴的灵力、那般惊人的天赋?凭什么她能在修炼一道上一日千里,引得众人侧目,而他叶璟言,却只能顶着神族皇子的虚名,做一个前途黯淡、处处不如人的庸才?
这太不公平了!
这不对!
这份嫉妒早已在叶璟言心底生根发芽,扭曲成了最恶毒的藤蔓,缠绕着他的理智,吞噬着他的人性。
哪怕洛清和曾对叶璟言掏心掏肺,哪怕两人相伴多年,有着旁人无法替代的情分,也终究抵不过权力的诱惑,抵不过这份深入骨髓的不甘与怨怼。
在叶璟言眼里,洛清和的优秀,从来都不是值得欣喜的事,而是一根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无能”的刺,不拔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