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指间的流沙,悄无声息地滑落。
在墨渊有意无意的“纵容”和糖糖自身的“努力”(主要是钻空子和撒娇)下,昔日的奶团子,已经长成了一个约莫五六岁孩童的模样。
他依旧圆滚滚、软乎乎的,像个行走的糯米糍粑,笑起来能点亮整个魔宫最阴暗的角落。只是在墨渊这位“严父”的“悉心栽培”下,他早已褪去了最初的懵懂无知,变得异常活泼好动,精力旺盛得惊人。更让墨渊头疼的是,这小家伙,似乎还继承了他……嗯……一部分的“傲娇”和“毒舌”属性。
当然,这些“优良品质”目前还只敢在墨渊面前“小试牛刀”,或者在面对那些地位低下、敢对他“不敬”的仆从时,进行一些“小小的惩戒”——比如,用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对方,然后奶声奶气地说一句:“你是不是想被魔尊爹爹丢去喂魔狼呀?”
往往对方一听,立刻吓得魂飞魄散,点头哈腰地把他捧上天。
对此,墨渊表示:这小混蛋,绝对是跟他学的!但……好像……效果还不错?
除了这些“日常互动”,墨渊偶尔也会在糖糖看起来“实在无聊”或者“需要锻炼”的时候,对他进行一些……嗯……“生存技能培训”。
比如,当糖糖再一次因为学不会用两条腿稳定地走路而摔得满地找牙时,墨渊会“适时”地出现,用他那冷冰冰的语气进行“指导”:“连走路都不会,真是笨死了!看好了,本座示范给你看!”
然后,他会迈出沉稳矫健的步伐,昂首挺胸,展示他作为魔尊的威严与力量。结果,糖糖看得目瞪口呆,模仿的时候依旧摔了个四脚朝天。
墨渊:“……” 你这模仿能力,是专门气我的吗?
再比如,当糖糖把食物弄得到处都是,把墨渊精心打理(虽然依旧阴森)的寝殿地面搞得一塌糊涂时,墨渊会一边皱着眉、用魔力清理那些污渍,一边毫不留情地批评:“看看你干的好事!就知道吃!就知道制造垃圾!真是个……真是个废物!”
但骂完之后,他又会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些用魔界特有食材制作出来的、造型可爱、味道却极其诱人的小点心,丢到糖糖面前:“喏,这个……算是对你‘劳动成果’的补偿。下次再敢把本座这里弄脏,就罚你……把整个魔宫的厕所都打扫一遍!”
糖糖总是能精准地接住那些点心,然后一边吃一边露出讨好又狡黠的笑容。
墨渊:“……” 你就这点出息!被一块点心就收买了!
尽管嘴上各种嫌弃,各种“教育”,但墨渊不得不承认,看着糖糖一点点进步,一点点变得自信、开朗,甚至……偶尔还会在他疲惫的时候,笨拙地递上一杯温热的、他自己不太喜欢的“灵茶”,他的心里……确实会感到一丝……慰藉。
这个魔宫,似乎……真的因为这个小家伙的存在,而变得……不再那么像一个冰冷的囚笼了。
然而,随着糖糖一天天长大,他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也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地滋长。
他常常会趴在魔宫那扇巨大的、雕刻着狰狞魔物的青铜窗户上,好奇地打量着外面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笼罩在氤氲魔气中的山脉轮廓。
“魔尊爹爹,外面……是不是有好多好多树呀?”他会指着远处黑黢黢的影子问道。
“嗯,都是些魔树,没什么好看的。”墨渊头也不抬地批阅着一份关于魔域矿脉的报告。
“那……外面的人呢?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厉害?”
“哼,外面那些愚蠢的蝼蚁,连魔气的皮毛都没摸到,也配和本座比?”
“那……我们能不能……出去看看呀?就看一下下,好不好嘛?”
每次听到这种问题,墨渊都会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拒绝:“不行!外面太危险了!你这个小身板,出去就是送死!安分待在你的窝里!”
墨渊的理由总是冠冕堂皇:保护他,怕他受伤。但糖糖知道,真实的原因,或许……是他自己也被困在了这座巨大的魔宫里太久,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害怕……改变?
或者,他只是……害怕失去他?
糖糖的心里,藏着一个小小的、不敢说出口的猜测。
他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溜出自己的房间,来到魔宫的藏书阁。凭借着小魔族的天赋和墨渊无意中透露的一些信息,他找到了一些记载着魔域之外风土人情的古老卷轴。
卷轴上描绘的世界,让他心驰神往。
有阳光明媚、绿草如茵的平原,有碧波荡漾、鸟语花香的湖泊,有巍峨壮丽、充满了智慧气息的人类城堡,甚至还有……会飞的巨大鸟类?
那些描绘着凡人村落、精灵森林、矮人矿坑的图画和文字,像一颗颗种子,在糖糖的心里生根发芽。他渴望亲眼去看看,去感受那个……与魔域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生机与色彩的世界。
魔宫的戒备虽然森严,但对于糖糖这样……嗯……实力不高、但运气(或者说,是魔尊爹爹无意中留下的某些“后门”)似乎不错的“小家伙”来说,想要找到一些“漏洞”,并不是不可能。
魔域一年一度的“魔宴”,就是他计划中的绝佳机会。
这场盛大的宴会,是为了庆祝魔域的“丰收”(虽然没人说得清到底丰收了什么),也是为了彰显魔尊墨渊的威仪。到时候,魔宫会向所有魔族高层开放,甚至连一些来自其他位面、与魔域有着利益往来的客人,也会受到邀请。宴会期间,魔宫的守卫会相对松懈,大门也会长时间敞开,迎接八方来客。
“小黑哥哥,你说……如果我们偷偷溜出去,会不会看到很多好玩的东西呀?”糖糖拽着一个名叫“小黑”的年轻魔将的衣角,小声地、充满期待地问道。
小黑是墨渊麾下的一名魔将,实力不俗,但性格……嗯……有些憨厚,而且,他似乎对糖糖这个“小魔尊”格外……喜爱?或者说,是格外怜悯?总之,他很少对糖糖摆出魔将应有的威严。
听到糖糖的问题,小黑吓了一跳,连忙捂住糖糖的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的小祖宗!你又想来这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大王要是知道了,我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嘛……”糖糖撅着小嘴,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小黑,“小黑哥哥,你告诉我嘛……”
小黑看着糖糖那副可怜巴巴、我见犹怜的模样,心里又软了。他知道糖糖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他自己,也曾是魔域底层挣扎求生的小魔族,深知外面世界的诱惑。
“外面……确实有很多你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小黑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但是,那里也很危险,小祖宗。你不能去。”
“我知道危险,”糖糖点点头,语气却很坚定,“但是,我想去看看!魔尊爹爹整天把我关在这里,闷都闷死了!”
小黑看着糖糖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他叹了口气,拍了拍糖糖的肩膀:“小祖宗,听我一句劝,别冲动。大王对你那么好,你不能让他担心。”
糖糖低下头,看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没有说话。他知道小黑说的是对的。魔尊爹爹……是真的很关心他。可是……
他的心,早已飞向了那片未知的、充满了诱惑的世界。
魔宴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整个魔宫都沉浸在一种……诡异的“喜庆”氛围中。虽然依旧充斥着魔气,但走廊里挂上了(魔气凝聚的)彩带,空气中弥漫着(魔界特产的)香料的味道。各路魔族贵族穿着他们最华丽的、镶嵌着魔核和异骨的服饰,意气风发地穿梭在魔宫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兴奋、攀比,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墨渊作为魔宴的主人,身着一身暗紫色、绣着繁复魔纹的华贵长袍,端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威压。然而,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掩盖他身上那股……因为某种隐秘的……期待?而产生的……微妙的不同。
糖糖也被安排在了宴会厅的一个角落里,穿着一身同样精致、但显然不太合身(因为太小了)的黑色小礼服,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他被命令必须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不准乱跑,不准吵闹。
然而,他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目光,透过人群的缝隙,不停地瞟向宴会厅那扇敞开的大门。门外,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庭院,再往远处,就是他魂牵梦绕的……未知世界。
他的心,像揣着一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就在他百无聊赖、备受煎熬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小家伙,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吗?”
糖糖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气质儒雅、面容俊美的中年男子正含笑看着他。这个男子他有点印象,似乎是……魔尊爹爹的朋友?或者说是……客人?好像……叫……“白泽”?
“白……白泽叔叔。”糖糖有些紧张地回答。
白泽看着糖糖那副做贼心虚的小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没有戳穿他,只是温和地问:“怎么不去吃点东西?这里的糕点,可是用上等的魔界蜜糖和星辰果做的,味道很不错。”
“我……我不饿。”糖糖摇摇头,眼睛依旧忍不住瞟向门外。
白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于心。他笑了笑,凑近糖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想出去看看?”
糖糖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紧张地点点头。
白泽看着他那副紧张又期待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同情?
“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精彩,但也……很危险。”白泽轻声说道,“不过,我相信,以你小家伙的本事,只要小心一点,应该……没问题?”
糖糖眼睛一亮:“白泽叔叔,你的意思是……”
白泽笑了笑,笑容意味深长:“我只是觉得,把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一直关在笼子里,对他……不太好。”
他顿了顿,看向不远处正与几位魔王谈笑风生的墨渊,压低声音道:“而且,我看那位……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铁石心肠。”
糖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墨渊依旧面无表情,但……他似乎……没有像平时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至少,对这位白泽叔叔,他似乎……很客气?
“不过,”白泽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可得做好准备。你家大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一群穿着统一服饰、气息精锐的魔族卫兵,在一位统领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是魔宫的‘影卫’!”旁边有人低声惊呼,“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墨渊也注意到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只见那影卫统领走到墨渊面前,单膝跪地,低声汇报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内容,但从墨渊的表情变化来看,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墨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他跟影卫统领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站起身,目光扫视了一圈大厅,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正偷偷往这边看的小小身影上。
糖糖也感觉到了墨渊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发毛。难道……被发现了?
然而,墨渊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收回了目光,对影卫统领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咦?大王好像有事要出去?”小黑也注意到了,小声对糖糖说。
糖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魔尊爹爹这是……要去哪里?难道……是去处理什么麻烦了?
而此时,墨渊正快步走在通往魔宫外殿的走廊上,脸色阴沉。
影卫统领带来的消息是:他安排在魔域边境的一支巡逻小队,遭遇了伏击,全军覆没。敌人出手狠辣,而且……似乎带着某种……不属于魔域的力量气息。
更让他心惊的是,根据幸存的斥候回报,伏击他们的人当中,有一个……穿着银白色铠甲、手持一把散发着奇特能量波动长剑的……人类剑客?!
人类?!
墨渊的瞳孔骤然收缩。魔域与人界早已隔绝多年,除了少数像白泽这样的“特殊情况”,几乎没有人类能够踏足魔域。而且,敢主动攻击他魔尊的人?活腻了不成?!
“那个人类剑客呢?抓到了吗?”墨渊冷声问道。
“没有,大王。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伏击之后便迅速撤离了,我们的人没能追上。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判断,对方实力极强,至少也是……圣级强者!”影卫统领恭敬地回答。
圣级强者?!
墨渊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自问,在魔域之中,能够稳胜他的人不多,但若是论单体战斗力,尤其是剑道修为,恐怕……整个魔域,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他抗衡的。但对方……是人类?
难道……是那些传说中,来自“神界”或者“圣域”的……入侵者?!联想到最近魔域边境日益频繁的异动,以及一些古老的预言……墨渊的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加强戒备!特别是通往人界位面的薄弱节点,严密监视!另外,给我去查!最近有没有人类或者其他可疑种族的人,在魔域境内活动!”墨渊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大王!”影卫统领领命而去。
墨渊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人类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是偶然闯入的迷途者?还是……预示着更大规模冲突的开始?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转身,准备返回宴会厅,继续主持这场……或许已经蒙上阴影的魔宴。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宴会厅角落里,那个正扒着栏杆,小脑袋探出去老长,似乎在努力寻找着什么的……小小身影。
糖糖似乎也感觉到了墨渊的目光,猛地回过头来,看到墨渊正看着自己,吓了一跳,连忙缩回头,小脸煞白。
墨渊的心,莫名地一紧。
他看到糖糖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似乎……是在担心他?
这个念头一起,墨渊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不再犹豫,转身,朝着宴会厅走去。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至少……眼前的小家伙,还需要他来保护。
他的脚步,坚定而沉稳。背影,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不容置疑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