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凛冽如刀。
苍茫雪原上,一道深紫色的身影踉跄前行,衣袂翻飞,墨发被狂风吹得散乱。他看起来虚弱至极,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却又强撑着一股不屈的傲气。
他是魔尊,幽冥渊的主人——墨渊。
为了追击叛徒,他耗尽了大部分魔力,又在撤退时遭遇了强大的魔法风暴,身受重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如同指间的流沙,一点点流逝在这无情的雪地里。
“呵……真是狼狈……”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和冰冷的决绝。难道,一代魔尊,就要葬身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了吗?他不甘心!
他环顾四周,除了无边无际的白,什么也看不见。连个活物都没有,更别说能救他的人了。魔力枯竭,伤势严重,他甚至连一张能暂时抵御风寒的“隐息符”都无力驱动。
意识开始模糊,寒冷侵袭着他的骨髓。墨渊蜷缩在一处背风的岩石缝隙里,放弃了挣扎。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竟不是对仇敌的不甘,也不是对魔域未来的忧虑,而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阵极其微弱、细碎的声音传入他几乎失聪的耳中。
“嘤……嘤嘤……”
那声音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着他的心尖。在这死寂的雪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墨渊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难道是……敌人?还是某种未知的凶兽幼崽?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魔气,朝着声音方向探去。
下一秒,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雪堆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像一团糯米团子一样的……小东西?
它似乎才刚刚睁开眼睛,懵懂地打量着这个世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真和无措。它的身上沾满了雪,看起来又冷又饿,瑟瑟发抖地呜咽着。
不是敌人,也不是凶兽。
墨渊愣住了。在这冰封的北境,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生物?而且,这气息……干净得不像话,不带一丝魔气或妖气,甚至……隐隐透着一股让他觉得熟悉又遥远的温暖。
“嘤……”小白团子似乎感受到了墨渊的存在,或者说,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虽然微弱但却异常强大的气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发出更加委屈的呜咽声,小尾巴(如果那团毛球下面真的有尾巴的话)紧紧地夹了起来。
看着那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模样,墨渊那颗早已冰封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在他成为魔尊,双手沾满血腥之后。
他本可以直接离开,任由这个小东西自生自灭。反正,他自己的命都快没了,哪有闲心管别人的死活?而且,这软绵绵、毫无威胁的样子,实在……不符合他对“有趣事物”的定义。
但是……
他看着那小家伙因为寒冷而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黑亮的眼睛里氤氲起一层水汽。那眼神,像受惊的小鹿,纯净得不染尘埃。
墨渊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讨厌麻烦,讨厌软弱,更讨厌……心软。
“啧。”他烦躁地发出一声低哼,移开视线,打算假装没看见。魔力耗尽的身体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然而,那“嘤嘤”的哭声并没有停止,反而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变得更加响亮和委屈。小家伙甚至开始用小爪子扒拉着雪堆,试图爬出来,却又因为太冷太虚弱而一次次跌回去。
那副笨拙又无助的样子,像一根根小针,不轻不重地刺在墨渊的心上。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冷冽的寒风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
“……吵死了。”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和……纵容。
罢了罢了,临死前,就当是……做件好事吧。反正,这小东西看起来也活不长了。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手臂,费力地将那个雪白的小团子从雪堆里捞了出来。
入手的感觉……意外的轻,像个没有重量的毛球。而且,意外的温暖。那小小的身体在他冰冷的掌心微微颤抖着,却努力地往他手心里拱了拱,似乎在寻找一丝暖意。
墨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将小团子拢在怀里,用自己宽大的玄色斗篷将它裹紧,隔绝了外界的寒风。虽然他自身难保,但这点体温,聊胜于无。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些许暖意,停止了哭泣,只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突然把自己捡起来的“巨人”。
墨渊能感觉到怀里的重量,那微弱的、依赖般的气息贴近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哼,别以为……本座会一直养着你。”他生硬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温度,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等你恢复点力气……就自己滚蛋。”
回应他的,是怀里小家伙满足的、轻轻的“唔”了一声,然后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他斗篷的边缘。
墨渊:“……”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冻坏了,脑子不清醒了,才会觉得这个小东西……有点可爱。
他不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朝着记忆中一个勉强可以避风的山洞方向挪去。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他却奇异地没有放弃。
怀里那个小小的、温暖的存在,像一簇微弱的火苗,照亮了他眼前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或许……死之前,真的可以……不那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