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沉重落下,隔绝了外面渐起的秋风和远处残存的宴乐余音。
帐内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颈侧脉搏在那一小片被吮咬得发热刺痛的皮肤下,突兀又剧烈的跳动。
冰水洗过的脸颊透着刺骨的凉意,与那处被他唇齿烙下的温热形成诡异对比。姜月看着镜中那个眼眶红肿、神色却冰冷平静的自己,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颈侧。
“丑死了。”
他那带着烦躁的、粗声粗气的评价犹在耳边。
可偏偏是说着这样的话,他却……松开了她。甚至用那种笨拙到可笑的方式,“安抚”了她。
姜月闭上眼,试图将那生硬的、一下下拍在她后背的触感从记忆里摒除。可那力道,那透过衣料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心跳,却顽固地残留着。
还有他最后那句话。
“朕不会扔了你。”
说得那般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独有的、不容置疑的专横。像是在陈述一个天地间最自然的法则。
荒谬。
可笑。
她心底嗤笑,那冰冷的壁垒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极细微地凿开了一道裂缝,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陌生的悸动,如同毒藤般悄然探出头。
系统【能量:21.1%。】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客观。
这充沛的能量,是用她的眼泪,她的屈辱,她那剥开所有伪装后赤裸裸的恐惧换来的。更是用……他那份扭曲又突如其来的“怜惜”换来的。
她厌恶这种交换。厌恶极了。
可指尖触及那乌木簪时,却又异常沉稳。
“速,净。”
血写的字迹早已干涸,命令却清晰如初。
……
回銮的队伍浩浩荡荡,旌旗蔽日。皇家仪仗煊赫威严,一路沉默疾行,唯有车轮碾过官道的沉闷声响和马蹄声不绝于耳。
姜月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垂眸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腕间的青紫尚未消退,颈侧的新痕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丁程鑫并未与她同乘。他骑着那匹神骏的黑马,行在队伍的最前方,玄色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背影挺拔而孤绝,如同盘踞在山巅的鹰,睥睨着属于他的山河。
偶尔,他会勒住马缰,减缓速度,似乎是在巡视队伍,那深沉难辨的目光却总会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马车窗口。
姜月每次都会适时地垂下眼睫,或假装被颠簸得不适而轻轻蹙眉,扮演着那场“痛哭”后尚未恢复的虚弱和惊怯。
他并未过多表示,只是目光停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略长了些。
直到中途歇息时,曹如意小跑着送来一个巴掌大的小巧手炉,说是陛下赏的,怕娘娘路上畏寒。
手炉是紫铜的,雕着精细的缠枝莲纹,触手温润,热度恰到好处。
姜月接过,低眉顺眼地谢恩,指尖却在那光滑的炉壁上摩挲了片刻。
这不像他平日赏赐的风格。那些珠宝珍玩,带着帝王恩赐的漫不经心和挥霍。而这手炉……太过细致贴心。
她捧着那点暖意,靠在车壁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心里那根冰冷的弦,莫名地又松动了一丝。
……
重返深宫,那朱红的高墙和层叠的殿宇带来的压抑感,比秋猎围场更甚百倍。每一口空气都仿佛凝固着无数看不见的规矩和束缚。
姜月又变回了那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只是眉宇间那点挥之不去的、真实的憔悴,让她省去了许多伪装的力气。
丁程鑫似乎忙碌了起来。前朝政务繁杂,他来的次数少了,但赏赐却依旧源源不断,且越来越……“接地气”。
今日是江南新贡的香稻米,熬成粥清香软糯,说是养胃。 明日是北地快马送来的雪狐裘,毛色纯净如雪,轻薄又暖和。 后日甚至是一盆精心栽培的、正值花期的素心寒兰,摆在她窗台,清冷的幽香驱散了不少殿内沉闷的甜腻香氛。
他不再只是赏赐那些冷冰冰的珠宝。他开始赏赐一些……带着温度的东西。
每每曹如意带着谄媚的笑脸呈上这些物件,细数着陛下如何吩咐、如何叮嘱时,姜月总是垂着头,轻声谢恩,一副感恩戴德又惶恐不安的模样。
可当她独自一人,指尖拂过那雪狐裘柔软的绒毛,舀起一勺温热的香粥,或是看着那盆在深秋里倔强绽放的寒兰时,心里那处冰封的角落,总会不易察觉地塌陷一小块。
这太可怕了。
比直接的暴虐更可怕。
暴虐让她恨,让她清醒,让她能毫不犹豫地谋划着复仇和毁灭。
可这种……糖衣包裹的砒霜,这种细致入微的“惦记”,却在无声无息地腐蚀着她的意志。
她开始会在夜里惊醒时,下意识地摸向枕边——那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个会生硬拍着她背、叫她“闭嘴”、又说“不会扔了你”的人。
然后她会为自己这莫名的念头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的恐慌和……自我厌弃。
……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似要落雪。
姜月正倚在窗边看那盆寒兰,殿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夹杂着宫人惊慌的低呼和一个少年清亮又愤怒的斥责声。
丁昊天“滚开!本殿要见皇兄!你们这些狗奴才也敢拦我?!”
曹如意“九殿下息怒!陛下正在议事……哎呦!”
殿门被人猛地推开!
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闯了进来,锦衣华服,眉眼飞扬跋扈,却与丁程鑫有几分隐约的相似,只是气质截然不同,带着一股被宠坏了的骄纵和戾气。
正是丁程鑫一母所出的幼弟,九皇子丁昊天。也是原著中,唯一一个敢对丁程鑫稍有放肆、却因其母族势大且是唯一胞弟而未被苛责的角色。
丁昊天闯进来,目光一扫,立刻锁定了窗边的姜月,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丁昊天“你就是那个姜氏?”
他语气恶劣,上下打量着姜月,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丁昊天“哼,果然一副狐媚子相!也不知给皇兄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大步上前,竟抬手就要去掀翻那盆寒兰!
丁昊天“不过是个罪臣之女,也配……”